Chapter.15 物殤
「小姐,那條小蛇呢?」 「一個不留神牠就不見了,我也不曉得牠跑哪去了,但這里是牠的家鄉,應該不會有事的。」 「哈哈,那就好。」 克莉絲汀嘴上打哈哈,心里卻著實松口氣,要是繆思一直帶著那條蛇,她可不就得跟一條蛇睡一個帳篷了嘛。 當繆思與克里絲汀在三名女護衛的協助下搭好帳篷,走出屋外時,其他人都已經離開房間,去往他處,唯有艾思拉佇立在屋外等候她們。 「閣下,有什么吩咐?」女護衛雪倫問。 「你們三人一組,到部落各處走走吧,剛來到這里,先熟悉環境好了。」艾思拉悉心叮囑,「不清楚祭典會發生什么,最好別參與進去。」 「是!」三名女護衛異口同聲。 待三人離去,克莉絲汀才出聲,「祭典會發生不好的事情嗎?」 「不曉得,我只是給大家打個預防針。」艾思拉微笑搖頭,「想要去走走嗎?還是留在這休息?這幾天下來,你們兩應該很累了。」 克莉絲汀望向繆思,「我聽小姐的。」 繆思苦笑,「我腳很痠……真丟臉,一路上分明都讓別人背著。」 「一直維持同樣的姿勢,腳當然會痠,真是辛苦你們了。」艾思拉走到兩人面前,分別牽起一隻手,溫聲詢問,「有懼高癥嗎?」 繆思搖頭,心臟怦怦直跳,她預感到艾思拉要做什么了。 只見艾思拉嘴唇快速蠕動,說著她無法理解的語言,緊跟著,陣陣疾風匯聚在三人腳下,將她們輕輕托起,伴隨主僕二人的驚呼,不一會,她們便來到足以俯瞰整個部落的高空。 「啊!啊!啊!」克莉絲汀雙腳發顫,無法自制的尖叫,卻不知恐懼多些,還是興奮多些,「我在飛!天哪!我飛起來了!」 微風伴隨落霞吹過繆思的發梢,她將飄逸的鬢角捎到耳后,由高空俯視吉爾貝利,將它的樣貌看得特別清楚。 吉爾貝利坐落于崇山峻嶺間的縱谷平原,蜿蜒的河流各自從東西兩側的高山奔流而下,匯聚于縱谷地勢最低處,形成一汪碧綠色的湖泊。 依普布所言,吉爾貝利最初的屋舍是沿湖岸建造的,并以此為基準,往遠離湖泊的方向接續蓋房。因此,離湖泊越近的房屋,年代越久遠,卻也住著地位越崇高之人。 絲娜裘莉該不會就住在湖泊邊上吧。繆思當時心想。 以湖泊為起點往上數,約略四分之三的位置,便是部落的主要道路,它是一條被折凹的鐵絲,左右兩端分別是東西村門,西村門是繆思等人到來時經過的門,若從另一側的東村門再往深山前行,則可通往柯比諾巴火山。 鐵絲的彎折處,自然是鄰近湖泊的廣場,因應即將到來的感恩日祭典,那兒已搭建了兩層樓的高塔,周圍還有數座大型篝火,火焰正熊熊燃燒,讓因日落而逐漸沉寂的部落煥發出別具風采的勃勃生機。 「你們看,祭典好像開始了!」克莉絲汀指向廣場,「我看見有村民在跳舞了??是肚皮舞嗎?他們跳得真好!好性感!個個都是水蛇腰!」她感慨連連。 繆思也瞧見了,村民們圍繞著篝火手舞足蹈,臉上盡是歡快的神情??與繆思最初想像的,封建迷信、惡習盛行的未開化野人,全然不同。 也許只有祭司絲娜裘莉一人為惡,而這些淳樸的村民并不知情。 甫想到絲娜裘莉,繆思就想起對方在夢里對她說過的話,「你很快就會明白,你是我們這邊的」,這話究竟是什么意思呢?難道所謂的「我們」,指的并不是村民? 繆思緊纂艾思拉的手,彷彿能因此獲得勇氣。 「繆思?」 「啊,不好意思。」繆思趕忙松開艾思拉的手。 「沒關係啦,但你剛才是怎么了?」 繆思還未整理好思緒,故而沒說出自己的疑慮,緊緊是推託道,「我只是有點緊張,雖說曾搭過飛行船到更高的地方,但現在腳下卻是空蕩蕩的。」 「就是這樣才有意思呀,小姐!」克莉絲汀跳脫地說。 「說的也是,真的很有意思。」繆思暫且擱置她的愁慮,轉而對艾思拉說, 「在這使用魔法不要緊嗎?」 「除了『風行術』,我還施展了『光影術』,這是一種cao弄光的折射製造幻象的法術,嗯……就是海市蜃樓,所以村民們看不見我們的。」 其實還有「千里眼」,要不繆思與克莉絲汀這兩個普通人,怎么可能身處千米的高空,還能將地面之人的神情型態瞧得一清二楚呢? 艾思拉解釋,「但要是有施法者,八成會察覺到法術施展過的痕跡,比如那位絲娜裘莉……不過,我巴不得她發現,只要她有所動靜,我們很快就能她揪出來。」 「絲娜裘莉也是施法者嗎?」克莉絲汀問。她總算不再尖叫了。 艾思拉點頭,「執行儀式的人必然是施法者。因為儀式的繪製與運行,都需要執行人一定程度的感知力、精神力與智力。」 「這就是你曾經說過,無知愚蠢的敗類濫用力量肆意妄為。」或許是因為身處高空,目下所見變得如斯渺小,又或許是這一年來精神上的折磨間接磨練她的意志,繆思徒生感慨,「就好比世俗中的位高權重者,掌握越大權力,越貪婪腐敗。」 艾思拉朗聲大笑,「沒錯,施法者并沒有高尚尊貴到哪去,不懂約束自身慾望之人,與那些王公貴族的敗類并無二致!」 克莉絲汀小聲道,「小姐,你也是位高權重的貴族耶……」 「但我不是里頭的敗類。」繆思斜睨她。 艾思拉笑得眼眶泛淚,對繆思說,「是呀,但我真沒想到你竟然記得我說過的話,還一字不差。」 聞言,繆思面頰一紅,言談訥訥,「不小心記住了而已……」 克莉絲汀古怪地盯著繆思。 「我真高興。」艾思拉收了笑容,觀察腳下來來往往的人們,「如果那些身懷強大實力或權力之人,都如你這么想就好了……」 「那樣未免太無趣了,」繆思突然打斷艾思拉的話,「天才不善用自己的天賦與能,豈不是一種浪費。」 「小姐?」 克莉絲汀還未反應過來,便見自家小姐轉頭對她一笑,那熟悉的笑顏卻帶有一絲幸災樂禍的惡意,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克莉絲汀,為什么這樣看著我?」繆思歪頭。 「你、你不是小姐……」克莉絲汀恐慌地說,「你把小姐怎么了!」 「這話說的,我不就在你眼前嗎?」繆思噗哧一笑,看著實在俏皮可愛,她望向艾思拉,「艾思拉,你瞧克莉斯汀再講什么胡話,該不是你用魔法迷惑她的神智了?」 艾思拉冷瞪謬思,「儀式還沒完成吧!這么著急地冒出來顯示存在感,該不是我們的行動比你想像中迅速,威脅到你了?」 繆思掩嘴輕笑,「可真不謙虛,你分明連眼前這女孩都保護不了……呵呵,還口口聲聲說會讓她擺脫成為祭品的命運,現在罪魁禍首就出現在你面前,艾思拉閣下,你為何什么都不做呢?這女孩正在我體內哭泣唷。」 艾思拉抿唇,她因謬思的靈魂與rou身掌握在對方手里,一時之間,確實不知該如何是好。 「還、還不是你拿小姐當人質!你這卑鄙下流的老妖婆!」克莉絲汀又氣又怕地大叫。 繆思的眼里閃過一絲猙獰,嘴巴吐出克莉絲汀從未聽她家小姐說過的臟字,「你這該死的賤……啊啊!」 艾思拉無徵兆出手,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掌打在繆思的頭額,手與額相碰觸的位置爆發燦爛的綠光,刺目至極。 直面光芒的克莉絲汀只能閉上雙眼,待光芒退去,克莉絲汀睜開雙眼,便見到乏力軟倒的繆思被艾思拉摟在懷里。 「小姐,你沒事吧?」克莉絲汀湊到繆思面前,焦急地關心。 繆思長呼一口氣,「唔,雖然頭還是有點暈……但沒問題,我感覺好多了。」 「頭暈是正常的,」艾思拉的臉色有些蒼白,「我剛才直接把絲娜裘莉的靈魂從你的身軀驅逐了,本來還擔心你的靈魂會不會遭受波及……」 艾思拉雙手抓住繆思的手臂,拉開兩人的距離,仔細觀察對方,「看來沒有問題……太好了,我對靈魂系法術比較手生。」 克莉絲汀撲到繆思懷里,嚎啕大哭,「天哪,小姐!嚇死我了!我真的好怕你從此消失不見!」 繆思苦笑著回抱她。 「多虧克莉絲汀轉移絲娜裘莉的注意力,我才能偷襲成功。」艾思拉說。 「嘿嘿,我說的都是實話,是那老妖婆太自以為是了!」 「謝謝你,克莉絲汀。」繆思輕拍她的背,接著,神情一肅,望向艾思拉,「你剛才說,儀式快要完成了?」 艾思拉臉色凝重地頷首,「我想,她很快就能徹底佔據你的身體……恐怕這就是她的目的。」 克莉絲汀大驚失色,「那個老妖婆想要取代小姐?」 作為當事人的謬思卻頗為鎮定,慢慢悠悠地推論: 「絲娜裘莉曾經跟我說過,『你是我們這邊的』,我原先以為,『我們』指的是吉爾貝利的居民,我將會跟他們一樣對不知所云的神靈瘋狂崇拜……但是當我來到這個部落,見到這里的居民,我開始對原先的推想產生疑問……」 察覺艾思拉目不轉睛地望著自己,繆思有些緊張地吞了口水,繼續道,「直到方才絲娜裘莉突然出現,我終于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了。」 繆思眼神一厲,「就如艾思拉你說的,絲娜裘莉的最終目的是我的身體、我的一切,她所施展的儀式,其功效便是『奪舍』!而按她活過的年歲,與至今仍年輕貌美的容貌,如我這般的祭品,這八十年間怕是不少……」 「往者不可追,眼下最要緊的是你的安危。」艾思拉眼見繆思的情緒越發激動,明瞭繆思是心生兔死狐悲之情,趕忙出聲打斷她的悲憤,「既然知道絲娜裘莉的目的是奪舍,那么想要演繹儀式的全貌便簡單多了,我們可以從具有相似功用的法陣逆推回去。」 「什么意思?」繆思問。 「其實許多法陣都是由儀式演變來的,畢竟儀式的施展條件過于苛刻,非常不便。因此我們施法者在漫長歲月中,經過各種試驗推演,將它們逐一簡化改良。」 「那趕緊推演儀式吧,艾思拉!」克莉絲汀急切地說。 「我做不到。」艾思拉搖頭。 在主僕兩人頹然之際,接著說下去,「幸虧我在最開始得知此事涉及『儀式』之時,以防萬一,特地邀請那傢伙來,」艾思拉笑了笑,「雖然法術使得一塌糊涂,但他在法陣上的造詣堪比符文師與陣法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