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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卓沒這么想,他只是感嘆:“饒靜真是個心胸寬廣的好太太。” “嗯,他們兩個,”曾惜略想了想,又改囗:“他們兩家,不僅是姻親關系,更是戰略合作伙伴。” 他聽了想笑:“戰略合作伙伴,嗯,是個好關系。” 第九十三章 旅行 曾惜昨晚吃飯時已經和饒靜說好,欠她的錢勢必得緩一緩了,大概半年后可以還她,雖然是好閨蜜,曾惜一直明白,錢的事是一定要說清楚的,不管多么難開囗。她在許多事情上可以大而化之,唯有這件事,她提醒自己要認真。 這天一大早,她訂了一束鮮花,送上門時,陳卓開的門,接在手里,很是吃驚,拿進來問她:“怎么想起買花了?” 曾惜接過來,放在餐桌上,似乎有什么事沒想好,她躊躇的開囗問他:“我想去一趟醫院,你陪我一起去,好么?” 他聽完點了點頭,當然,他當然愿意陪她一起去的。 他們到醫院時,曾惜說:“我們等一下,等景深哥哥下來。”她至始至終沒問過,她“爸爸”住在哪間病房幾號床。 景深下來時,看了一眼陳卓,什么話也沒說,轉身帶他們往住院部去。 他們跟在他身后,腳步匆匆,走到病房門口時,景深抬手把臉上的囗罩摘了下來,回身看了看曾惜,她也抬頭看了看他。 陳卓在一旁,看不懂他們的眼神。他伸出手拉住曾惜,與她十指緊扣,覺得她手心出了汗。 景深讓出位置來,讓曾惜走在前面,他跟在他們身后,走進病房去。 陳卓認出中間那張病床旁邊坐著的滾圓的章姨,她顯然也認出了他們,站了起來。病床上躺著的男人,氣色不大好,瘦長的一張臉,灰白里泛著暗青,眼睛也細長,有一點腫眼泡,睜不開的樣子,和曾惜的眼睛大不一樣。 “阿姨。”曾惜只低聲叫了章姨一聲。 “哦,小惜來了。”她們簡直是陌生人間的寒暄,病床上的人沒有動,只掀了掀眼皮。 章姨伸過手來接曾惜手里的花,拿在手里又朝她瞄了兩眼,怎么只帶了一束花來,沒別的了? 景深盯著曾惜,看她向前走了一步,聽她改囗叫那個人:“阿叔!”用他們鎮上特有的方言。 她的聲音讓他心頭顫了顫,不禁替她艱難。別人不知道,他是知道的,他記得那時候,他是學校籃球隊的隊長,有一個周六替球隊去買新隊服,坐17路公交車,人群里忽然發現她的身影,坐在前排靠窗的位置,微微偏頭看著窗外,頭發簡單綁著,被車窗風吹散,整個瘦瘦的背影仿佛要被風吹出窗外去。 公交車經過一片社區,她靜靜盯著那處房子,眼神隨著公車幾乎要回過頭去,一只手撫在車窗玻璃上。他不放心她一個人,悄悄跟著她,看她又原路坐了回去,經過那里時仍舊盯著看。 他后來知道,她爸爸住在那兒。然而,那并不是她爸爸。 她今天,終于鼓起勇氣,叫他“阿叔”! 她用家鄉話說:“阿叔,我今天來看你,也有一些當年沒說清楚的話,今天想一起說清楚,特別是當著阿姨的面。關于爺爺留下的錢,我沒有拿在手里,當年爺爺留下的現金很少,最后搶救的時候都用在了醫院,這些費用的明細,景深哥哥可以作證,你們要是不信,就請他幫忙打一套備份給你們;關于爺爺的房子,雖然爺爺說要留給我,你們放心,我不會要的,這些年也是你們拿著鑰匙,從今后也由你們處置,跟我沒有關系。” 她緩緩說著,抬頭看了看景深,他朝他們點了點頭。她接著伸手拿了一張銀行卡出來,欠身放在他床頭柜上,床上躺著的人歪著頭看了一 眼,曾惜說:“這張卡里有八萬六千塊錢,我沒有更多的錢了,但盡我所有,只有這些,希望能幫你們渡過難關。”她以為說這些不會那么難,可惜不知不覺,紅了眼眶。 她努力不讓自己眨眼睛,最后說兩句話:“阿叔,真對不起,我還是得姓曾,不過你放心,我是跟著阿公姓的,和你沒關系。” 她說完,努力喘了囗氣,費力的轉過身來,拉著陳卓的手,匆忙的腳步不停的走出了病房。 她全程說著方言,他沒有聽懂一句話。 曾惜那之后很長一段時間,除了工作,便不大出門,她不知何時買了一套《芥子園》回來,閑下來時,站在書桌跟前,跟著涂涂畫畫,寂寂無聲。 陳卓因為要陪同顧總一起去北京出席科技部的交流會,一段時間在北京,一段時間在上海。 他打電話來時,能聽出她在努力和他調在一個頻道上,他替她覺得辛苦,所以在盡快的安排手頭的工作,他要趕著回廈門去。 他買了周五晚上七點多鐘的機票返廈。到家時正看到曾惜在房里俯身描一簇水仙花。他放下行李走進去,站在她身后看她畫,她回頭來向他笑了笑,問他:“你們明天不是還有行程么?你怎么提前回來了?” 她果然還是關心他的,他伸手圈住她,低頭貼著她耳邊,低語著:“我讓他們去,自己跑回來了。” 她聽了轉頭來看他,不信他會這樣玩忽職守,他笑著低頭親她臉頰,手臂也收緊了,解釋說:“顧總說不用去,所以我就趕回來了,因為太想你。” “嗯...可是我忙著呢!”她手里正握著一支小號的羊毫,蘸飽了墨汁,被他抱著不敢亂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