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桃園機場入境大廳熙熙攘攘擠滿許多前來接機的民眾,司徒仲寧站在一角,黑眸在人群中探尋那抹身影。 昨晚收到一封寄件人隱藏號碼的訊息,內容雖只有寥寥幾字,但直覺告訴他就是魏晴亞發來的。 「下午五點,一航廈入境大廳。」 等待已過了半小時,卻沒看到她人。他眉目緊斂,內心有著不解與疑惑,甚至開始懷疑難道那不是她傳來的?但他不愿放棄離開,只要有可能是她,即使機會微乎其微,他都不愿錯過。 班機抵達的尖峰期過了一波,大廳內人群散了許多,突然間他瞥見那個坐在前方的等候區的身影,那熟悉的俏麗短發與纖細背影。 緩步走到那人身邊,定睛細看,正是魏晴亞。 知道他在身旁,魏晴亞視線沒有與他交會,只將頭輕輕地往旁邊的空位一點,示意他坐下。 司徒仲寧坐下直望著她的側臉,一如記憶中的清秀美麗,可眼前的她眉眼間透著些許冷淡。 「知道為什么約你在這嗎?」她先開口。 聞言司徒仲寧低下眼眸,過會兒才低沉著嗓道:「……因為我那時失約。」 原本故作冷淡的水眸閃過一絲波動,沒想到他會知道她的用意。掩下那瞬間涌起的波動,她淡然的說:「當初是在這結束的,在這把話說開似乎再適合不過了。」 轉頭望向他,對上他的視線。「所以,你想說什么呢?」她問。 他伸手從外套的內袋拿出照片遞到她面前,影像中人是曾經甜蜜的兩人挽手走在一起,而魏晴亞被紅色粗筆圈起。 看到照片,她細眉一擰抬眸望他,臉上寫滿疑惑。 「那天我收到一封信,里面滿是這樣的照片,還有……」他停頓了下。「一枚子彈。」 圓眸一瞠盡是驚訝,但她沒有作聲,等著他繼續說下去。 「我曾說過我爸是會計師,但我沒說的是,他是紐約黑手黨家族,甘比諾家族底下的人,甘比諾家族很信任他,跟錢有關的事都是由他負責。」 魏晴亞的眼睛睜得更大了。 「甘比諾家族龐大,利害關係錯綜復雜,我爸受到重用更是讓許多人眼紅,明著來的還不算什么,暗著來的……就喜歡找他身邊的人下手。」 她一怔,想起他說過他曾被當成狹持的人質,原來前因后果是這樣。 「那時我會來臺灣就是因為這樣……我爸不想讓我扯他后腿,所以安排我回臺灣,我本也以為在這避人耳目風頭很快會過去,但沒想到……」他視線落到手上的照片,眸心一暗。「沒想到還是被發現,而且他們還盯上了你……這是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的。」 怔愣了半晌,過往的回憶一一浮現,她的粉唇緩緩而動。「所以你才離開?……一開始你要我跟你保持距離也是因為這些原因?」 他點了點頭。「我回紐約跟我爸劃清關係,不再跟他有任何牽扯,因為只有這樣,我才能追求自己想要的幸福。」沉黑的眼眸瞬也不瞬的望著她,剛毅的臉上滿是堅定。 望著那對毫無猶豫的清澈眼眸,魏晴亞眨了眨眼似思量什么,半晌才慢慢地說:「你想追求的幸福,跟我有什么關係嗎?」 「晴亞,我這么做,是因為我想跟你——!」話未說完,卻被她舉起的手打斷。 她定定地看著他。「你跟之前一樣,總自以為怎樣做對我或對我跟你是最好的,卻從沒想過我是否可以接受。」 沒料到她的反應,司徒仲寧一愣。 「所有的事情都是你片面決定,而我只能被動的接受。就像現在你又出現,你認為我一定會接受你的說詞,然后跟你抱頭痛哭,再牽手復合像以前一樣嗎?」她輕抿了下唇,像是下定決心非要說出接下來的話不可。「讓我明白的告訴你,不可能。」 一席話像澆頭冷水直接往他淋下,一雙黑眸瞬間失色宛如空洞。 是啊,是他太天真又太自以為是了。無聲無息的消失三年,憑什么一出現就期待她能放下一切接受他呢?但這三年來他按耐住心中嚙咬的思念,克制住自己不只一次想聯系她的衝動,壓抑住鑽心的痛苦,鞭促自己爭取工作上的成就,因為他認為自己還不夠好,不夠資格回到她身邊。待他終于靠自己打出一片天,總算能挺起胸膛大聲的說他有能力爭取、也有能力保護他想要的幸福時,他卻忘了,她不會一直在那等他。對她來說,他只是曾經交集,錯過了就不會再交會的交叉線。 他靠在膝上的雙手緊緊交握,箝制住在體內翻滾灼燒的痛苦,否則只怕他痛的要嘶吼而出。 讀出他眼中的悲痛以及全身壓抑的顫動,魏晴亞的心像被針刺了下,自己也感到一陣痛楚。她知道自己的這一番話狠狠的傷害了他,可他也曾經讓她那么的痛,讓她懷疑自己、質疑自己甚至責備自己,是否因為她做了什么事、犯了什么錯,才會使他斷然的離開,讓她日復一日的自責煎熬折磨自己。她費了好大的力氣,用了三年的時間才將這傷疤縫補起來不再作痛。 她可以聆聽他當初離開的原因,卻不表示她就必須接受他。 「以前的確很開心也很快樂,只是仔細想想又覺得可笑,我根本沒有真正認識過你,不知道為什么自己那么傻還一頭栽下去,明明你也警告過我了啊!」魏晴亞嘴角泛起一抹自嘲,望向司徒仲寧緩緩地道:「第一次犯傻還情有可原,但若再有第二次,那就是蠢了。」 她起身理了理衣服。「謝謝你曾帶給我的開心回憶,雖然結局不盡人意,但曾有的快樂卻也是真實的。」她垂眸淡道:「如果我們不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相遇的話……」可能結果會不一樣吧!但魏晴亞收住了最后那句話。 因為她知道,這世上沒有如果,只有無法改變的結果。 「我先走了。」沒說出再見,或許不要再見,對他與她才是最好的。 司徒仲寧身子一震,知道她這一離開將永遠走出他的生命,但她心意如此堅決,他又怎伸得出手留住她?深吸了口氣,他低下眼眸望著地板,緊握的指節幾乎泛白。 魏晴亞凝覷了他最后一眼,轉身離開。 她的身影走遠后,垂眸的司徒仲寧才粗魯的以拳抹過眼眶,像是擦去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