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熒光
年終,生意皆理好帳目,有會計師處理損益稅務(wù),但莫安淇向來親自過問營收。 忙完日影已沉歿,夜的生活正如火如荼。 踏出樓底,空氣帶著凍意,九龍街頭卻滾沸,型男靚女提早進入跨年周末狂歡氛圍,一群人擠過騎樓底,飄散的一絲山松氣味中,那個男人的面貌忽然明晰地在腦海中出現(xiàn)。 一起過新年。 怔然片刻,她忽而清醒,如果,她真的是宏圖的莫安淇,才可以泯滅正道,泯滅意義,沉湎在這泥沼中...... 念頭纏成絲,無暇去解,黑頭黑面的車已停至面前。 雷盛負責(zé)保安后,除了別墅,車輛也做了相應(yīng)措施,選擇這輛以往冷落在庫里的林肯作為主要用車,美國車鋼板厚重,并更換了防彈玻璃, 霍彬拉開門,兩人一齊上車。 霍彬最早負責(zé)酒店經(jīng)營,頗受任康文賞識,后來過來幫莫安淇,雖然沒什么學(xué)歷,但手腕不錯,近來不想再持有這么多娛樂場,霍彬每天都忙著與買家商談。 馬照跑,舞照跳,下一個十年是否還是如此沒人說得準,任康文追著時間努力讓宏圖企業(yè)化,擺脫幫會面貌,游走于黑白兩色的夜場進帳驚人,但型態(tài)復(fù)雜,長期來看最好抽身,趁著價格還不錯。 剛剛過海,莫安淇注意到雷盛往后照鏡看了幾次,霍彬兀自說了一會兒才發(fā)現(xiàn)莫安淇不知何時微微蹙起眉,“阿嫂,怎么了?” “阿盛,是不是有事?”,莫安淇開口。 “幾輛車從九龍開始就一直跟住我哋,不對勁?!?,說著林肯又換了一次車道。 霍彬忙回頭張望,真有一輛寶馬緊隨,其他還有哪些卻看不出。 “別回頭。”,雷盛沉聲,“安全帶?!?/br> 車一下提速,霍彬已經(jīng)開始打電話,出了隧道脫離鬧區(qū),四周一下黯淡,別墅內(nèi)還有人手,加上同一區(qū)域與達官顯貴使館宅邸為鄰,只要能回到壽臣山,對方無論有何目的應(yīng)都不敢明目張膽。 然而對方同樣清楚,四輛黑車以寶馬為首迅速追上,蜿蜒道路一側(cè)是海一側(cè)是山,皆為單道,雷盛再無言語只將車駕得有如飛艇,對方緊追不舍,試圖包夾,幾次都因?qū)ο蛴熊嚩髁T,坡道狹窄險象環(huán)生,莫安淇白了臉色,不知這些又是什么人。 眼見就要蜿蜒上山,寶馬知這是最后機會,不管不顧對向會否突然沖出車影,猛沖超前,并行與林肯互撞,直接用車體迫他們擦住山壁,一瞬間整輛車狠狠震動搖晃,厚重鈑金磨出火花,而另一輛車則趕上來打橫前輪徹底封死上山之路。 煙霧彌漫,焦臭刺鼻,莫安淇有些暈眩,耳旁機簧上膛,雷盛握槍在手簡短道,“阿嫂,不要下車。” 四輛車十多人包抄,然而最后抵達的保時捷上卻下來了一個意想不到的人,女子一身深紫色大衣于凜風(fēng)里飄逸,竟是孟美嘉。 替她揸車的則是丁化臣頭馬韓哲。 “小淇,我不會傷害你,只是請你幫幫我?!?,她明艷的臉看上去很疲累,聲音也有些沙啞。 “阿嫂,不要下去?!?,見她要動,霍彬忙阻,雷盛守在車門前,面色非常平靜,但一只手直接按在門上,明顯也不讓莫安淇落車。 頓了幾秒,她降下車窗,“美嘉,這是做什么?” 如此大陣仗,孟美嘉向來八面玲瓏,性格不失豪邁坦率,況且兩人也不可能有什么沖突。 “花臣哥被拉走了,昨晚?!?/br> 莫安淇一時沒聽明,“你說什么?” “花臣哥被O記拘捕,有消息說舉報人是任仲成,而且......” 什么?丁化臣被抓?她一愣,霍彬同樣滿面驚訝。 消息太過震撼,并且到現(xiàn)在她都沒有收到風(fēng),難道是陸世暉?這些天她一直有不祥預(yù)感怕要出什么事,竟不是任仲成,而是花臣。 舉報人又是怎么回事? “今晨有個假扮差佬的撲街在水里下毒,幸好花臣哥沒有飲?!?/br> 拘捕,暗殺,消息一個接一個,讓人應(yīng)接不暇無法消化,數(shù)秒莫安淇才定神回到眼前,“我都沒有收到風(fēng),有什么事不能電話里講,攔著路做什么?” “成哥不顧規(guī)矩在先,花臣哥剛剛進去便要斬盡殺絕,文哥不在他真的可以毫無顧忌?”,孟美嘉沉著嗓,一字一字道,“大事我不懂,我只知道我要為孩子們的爸爸做些什么,起碼保住他的命?!?/br> 這種案子需要纏訟,但陷在里頭什么都有可能發(fā)生,雖說丁化臣身為宏圖骨干,過去四大公司之一合圖雙花紅棍,監(jiān)獄中各路妖魔無人敢惹,但若對方是任仲成一切便不可知。 她并不走近莫安淇的座車,只韓哲帶領(lǐng)的包圍圈漸漸縮緊。 “你對二叔有懷疑,要討一個公道,大家可以坐下來傾,現(xiàn)在這樣我能幫到你什么?” “小淇,”,孟美嘉輕輕一嘆,“任太?!?/br> 莫安淇心底一跳。 “大家明白人,你在加多利山叁日,已經(jīng)站在任仲成嗰邊,雖然你當(dāng)初同花臣哥說保持中立,但局勢變化我都明白,我只能請你到我的地方住一陣,只要任仲成收手,你放心,我絕對擔(dān)保你的安全。” 此話說開,一時無人應(yīng)答,霍彬神色幽微,也沒開口,所有人的一舉一動都被各方掌握,任仲成并非不知,而是根本昭告天下莫安淇與他仍是一家,他就是打算兄死繼嫂。 “你高估我了,我沒有這樣影響力?!保坏貌晦q。 在丁化臣收押后立即動手斬草除根免得夜長夢多,聽起來確實是任仲成的作風(fēng),但那個家伙竟會與警方合作舉報丁化臣?她突然想到之前交給傅陞的資料,難道這便是陸世暉的計畫,與任仲成合作,消除派系混戰(zhàn)的風(fēng)險。 不是不可能,但疑點重重,首先,警方怎會選任仲成而非花臣?畢竟已可控性來說,花臣看上去更可能聽話。 然而此時卻沒有思考這些的時間。 “你有的。”,孟美嘉道,她臉上說不出別的表情,只是疲累。 韓哲不再猶豫,一群人野狼也似直撲過來,這不是殺人的地方,即便雷盛有槍作用也不是太大,只能近身rou搏。 奪了其中一人鐵棒,一人戰(zhàn)十六,看那勢態(tài)竟招架住了,動作剛猛之下帶了一股韌勁。 “這家伙是柔道與東南亞席拉武術(shù)高手。”,霍彬直了眼,席拉只是統(tǒng)稱,其中流派眾多,空手搏擊與兵器搏擊都很強悍。 然而體力戰(zhàn)久了對于雷盛仍相當(dāng)不利,韓哲身手不差,由他牽制,群狼撕咬,敗下陣是遲早,只要拖延一點時間,別墅過來的援手隨時能抵達,屆時人數(shù)上不落下風(fēng)。 “阿哲,速戰(zhàn)速決!”,這一點雙方都很清楚。 今夜不能成,迎來的將是任仲成的鐵血報復(fù)。 棍棒擊上rou身,短促悶響,跟著任康文的時間里,不是沒有遇過兇險,莫安淇并不太驚慌,但不知道為什么,心底的不安卻越發(fā)深重,似乎有一張密密編織的大網(wǎng)正在落下,陰云聚集,到時候所有人都會被吞噬。 那男人臉上仍是一種奇異的平靜,濃墨也似的黑發(fā)隨他動作輕揚,雙眼很專注,甚至,那目光中沒有一絲一毫任仲成那種嗜血興奮,好像戰(zhàn)斗于他只是行走坐臥,卻不知為何令人感到靜寂的恐怖。 車內(nèi)車外皆無人開口,哀嚎呻吟鮮血都壓抑,海面上點點光明,很寧靜,莫安淇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還與任仲成在港邊宵夜的時候,他說過的墨魚船,乘夜色出航,熒光底下一片血rou屠場。(WB:Space奧德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