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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怎么還隨身帶著蜜餞?宋迷迭口含蜜餞,問得含混不清。 劉長秧臉色微微一紅,我喜歡吃甜的。說罷,將手中完工的坎肩丟在她腿上,試試吧,應該合身。 宋迷迭將麂皮看見捧在手里,對著密密匝匝的針腳一通贊嘆,馬屁拍盡,方將它穿在身上,反復摩挲幾下才豎起拇指,暖和,這病一時半刻便能好了。 劉長秧斜她一眼,目光一轉,卻見祁三郎不知何時站在門邊,手中端一盞冒著熱氣的茶碗。 他清喉嚨,迷迭,你師姐怕你不吃苦藥,特讓我燉一碗枇杷糖水送來,如今,似是......似是多余了。 這話看似是對宋迷迭說的,只是宋迷迭聽不懂,能領悟其中含義的便只能是在場的另一人了。 劉長秧沒吭聲,走到門旁,毫無愧色看祁三郎一眼,然后昂首出門,仿佛他方才剛做了一件能名流千古的好事。 無恥之輩。祁三郎看著他的背影小聲嘟囔,轉身,卻見宋迷迭沖他點點自己身上的麂皮坎肩,笑得很沒臉沒皮。 祁三郎繃起臉,迷迭,男人送的東西怎能隨便就收? 宋迷迭如夢初醒,卻并非覺得自己寡廉鮮恥,而是想起了莫寒煙手中那兩只大力金剛錘。她不讓她和劉長秧多接觸的,可她方才和他共處一室不說,還收了他的東西。 師兄,你別告訴師姐。宋迷迭可憐巴巴求祁三郎。 祁三郎把手中茶碗放下,輕聲笑道,多簡單,你把這坎肩扔了,你師姐又怎會知道? 可是,可是......宋迷迭愣了一下,摩挲著柔軟的麂皮,這是人家好容易才縫好的,丟了,未免太不近人情。 第98章 病 祁三郎臉上笑意加深,那給我穿呀,寒煙問起來,就說路上偶遇一女子,慕我傾城顏,硬是要送我一件麂皮坎肩。 宋迷迭咬牙切齒,師兄。 好了,祁三郎斂起笑意,不逗你了,這坎肩你好生收著,別讓你師姐看到了。 宋迷迭笑著連連點頭,可是很快,眉頭又蹙起,師兄,有件事我想不明白,景王在西詔不是鐘鳴鼎食窮奢極侈嗎?怎么劉長秧說他們剛到西詔的時候,一個仆人都沒有,連衣服都得自己做。 祁三郎翹起二郎腿,這事我倒是略有耳聞,景王一行剛到西詔時,確實拮據,別說仆人,連吃食的供應都緊缺。后來有大臣上表,對圣上說了六個字,今上當時便改變了主意。 宋迷迭眨眼睛,是什么? 窮生志,富生昏。祁三郎垂眸一笑,那位大臣還說,若圣上過于苛待景王,恐朝野和民間會多生議論,有礙新君英主形象。 宋迷迭手摩挲著麂皮馬甲上的銅扣,指甲在上面刮了兩圈,師兄,那位大臣是誰? 當今丞相,停伯公杜歆。 夕陽的光從宮門外斜照過來,雖被冬日的薄云籠著,卻仍有些刺眼。 杜歆忙用手里的笏板去遮光,手剛抬起,身后的小內侍卻搶先一步,走到他左邊,抬起手臂,用袖子幫杜歆遮住那道斜過來的霞光。 有勞。 杜歆道了句謝,轉頭,卻見那小內侍墊著腳,手臂舉得高高的,姿態,著實算不上優雅,就像一只伸長了脖子卻走得踉踉蹌蹌的天鵝。 七歲?八歲? 杜歆隨口猜小內侍的年紀,那孩子垂著頭不敢看他,嘴巴張了兩下,還未答出一個字,肚子卻已經搶先了一步,發出了一聲悠長又曲折的腸鳴。 餓了?杜歆看他瘦骨伶仃的肩膀,心中忽然生出些許憐愛,于是快走幾步,來到接自己回府的馬車面前,沖早已等著的有為喚了一聲,帶胡餅了嗎? 有為忙道,帶了,老爺上了車再吃吧,這里是風口,別嗆了涼風,再病了。 杜歆點頭,還是你思慮周到,說完,沖那小內侍道,上車吧。 這話讓有為和小內侍同時呆住,一個指著對方,他上車?一個指著自己,奴才上車? 杜歆笑,長須被風吹得朝旁側飄起,嗯,上車,吃餅。 芝麻的香味溢滿口鼻的時候,小內侍終于卸下了所有的拘謹,這個味兒我,不是,奴才聞到過,沒想,吃起來還要香上百倍千倍。 一口尚未咽下,他又咬了一口,顧不得儀態,邊說邊嚼,聽說這芝麻的種子是從胡人那里得來的,所以做出的餅子才叫做胡餅,大人您說是不是? 杜歆微微點頭,輕高浮起,炊之為餅,佐以胡人芝麻麻油,味道確實甚好。 有為見他一塊已經吃完,又遞過去一塊,邊道,我們大人也喜歡這胡餅,每次下朝,都要我帶幾塊過來,祭他的五臟廟。 小內侍聞言一愣,送到嘴邊的胡餅慢慢放下,目光落在自己的雙膝上,那......大人,今天豈不是要餓著肚子回家...... 說完,把手中的餅朝有為懷里一塞,手在袍子上隨便蹭了兩下,掀開門簾便下了車,咚咚跑出幾步遠,又折返回來,沖已經把門簾拉開的杜歆深深鞠了一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