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幼稚 第10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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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嘴八舌的勸解,賀明瀾越聽越覺得好笑。 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恢復到了往日斯文有禮的模樣。 理了理身上西裝,他走到一旁拿過麥克風,溫和開口:“不好意思各位,今天的訂婚暫時取消了,各位如果不嫌棄,就當這是場普通的聚會,餐點和酒也會一直供應到最后一位客人離開,各位自便。” 說完這些,他又拿起了酒杯,一一對每一位賓客敬酒賠禮。 對這場由賀明涔造成的混亂局面,除了那一拳,他甚至沒有一句怨言,只是平靜而從容地用包含著歉意的一杯杯酒開始處理。 - 手機還在樓上的房間里,喻幼知被關在房間里,甚至聯絡不到外界。 床頭柜上有顯示的電子屏時鐘,這會兒訂婚宴開始的時間早已經過去了很久。 喻幼知仰頭躺在床上,盯著天花板嘆了口氣。 不知道現在訂婚宴上是什么情況。 正想著,突然聽見房門被打開的聲音,她趕緊坐起身來伸出脖子看,果然是賀明涔回來了。 他面色平靜,只是左邊臉頰上有一道紅痕。 他走過來,在床邊坐下,一言未發地拿出鑰匙給她解手銬。 靠得近了,就更容易發現他臉上被揍過的痕跡,她有些猶豫地問他:“……你是不是被揍了?” 賀明涔:“嗯。” “被明瀾哥嗎?還是你爸爸?” “賀明瀾。” 手銬解開,手終于解放,喻幼知握著手腕活動,輕聲問:“那訂婚宴呢?” “取消了。” 喻幼知早已料到,可還是嘆了口氣。 “……那客人呢?” “差不多都走了。” 喻幼知苦笑,不禁自問道:“所以我這些日子到底在干什么呢?” 在此時此刻,她終于意識了自己的愚蠢行為。 父母去世后,都怪她不夠堅強也不夠成熟,自怨自艾、自暴自棄,被賀叔叔收養后,非但不感恩,反而還將賀家攪了個天翻地覆。 然后造成了今天這種局面,走了那么多彎路,做了那么多徒勞功,她以為自己的決定都是對的,其實她什么都做不好,什么也沒解決。 無論是她想要查的案子,還是她的感情,全都是一地狼藉。 像她這樣的始作俑者,真的活該一事無成。 她吸了吸鼻子,從床上起身。 賀明涔問她:“去哪兒?” “去給明瀾哥道個歉。” “訂婚宴是我破壞的,你道什么歉?” “如果不是我,你不會做這種事的。” 他神色一沉,拽住她:“不準去找他。” 喻幼知被他重新拽跌在了床上,賀明涔桎梏著她的手腕說:“反正訂婚已經取消了,你現在怎么也該從我跟賀明瀾之間做出個選擇了。” 他緊盯著她,眼眸里各種情緒攪成一團,深黑無光仿佛望不到底。 “喻幼知,我不想再因為你發這種瘋了,你給我個痛快,讓我死得明白。” “對不起。”她說。 賀明涔沉聲:“我他媽要聽的不是這個。” 她垂著眼訥訥說:“對不起,如果我不回來就好了。” “喻幼知!”他重重掐著她的下巴,逼她抬頭面對自己,“你聽懂我的話沒有?我讓你給我痛快,不是讓你用對不起來打發我。” 她痛苦地看著他,嘴唇嗡動,正要說話,這時候房門突然被重重叩響。 從門外傳來席嘉激動的聲音:“明涔!明涔!” 賀明涔沒有理會,目光依舊鎖著喻幼知要一個答案,然而門外的席嘉沒有得到回應,聲音反而越來越大。 “我查過監控了,喻幼知,你也在里面對不對?賀明瀾為了給你們收拾爛攤子,喝得不省人事,他有貧血不能喝酒你不知道嗎?你倒好,躲在里面當烏龜,你到底有沒有良心啊?” 喻幼知倏地睜大了眼。 賀明瀾喝了很多酒? 來不及想別的,她幾乎是立刻起身。 “喻幼知!” 喻幼知匆忙留下一句:“我先去看看明瀾哥。” 之后,也不管賀明涔在身后怎么叫她,她徑直跑到門邊重重打開門。 席嘉被她開門的動作嚇了一跳,還沒張口,只聽她問:“他在哪里?” “……樓上。” 喻幼知想也不想就往樓上跑去。 席嘉看著她消失在走廊的背影,半晌才回過神來。 她站在房門口頓了會兒,才轉而進去,關上房門,邊朝里面走去邊試著喊了聲:“明涔?” 賀明涔仰躺在床上,用胳膊擋住了一雙眼睛,緊緊繃住下顎沒有說話。 即使看不見他的表情,卻也能徑直地感受到他此刻的狼狽和難過。 席嘉的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走到床邊坐下,輕聲叫他:“明涔……” 他置若罔聞,只是微微啟唇自嘲地說。 “……這就是她的選擇。” 席嘉沒懂,然而卻猜得到他說的她是誰。 她鼻尖一酸,突然罵道:“賀明涔!你看看你現在像什么樣子!” 罵完她還不解氣,又強行拽著他的衣服逼他坐了起來。 “我真的不明白她到底有哪里好的,值得你這么多年都忘不了,”席嘉厲聲說,“你花了那么多年去忘掉她,我以為這么久的時間對你來說已經夠了,可是她一回來你就又被打回了原形,今天甚至還在你哥的訂婚宴上發瘋!” “明明是她先不要你,也是她背叛了你去跟別人訂婚,可是你在訂婚宴上說的那些話,寧愿把自己說成了一個橫刀奪愛的混蛋,連一句譴責都不舍得推給她!” 賀明涔神色蒼白頹唐,閉眼不語。 席嘉的話實在戳心,戳得他心口痛。 喻幼知和賀明瀾玩的這場假訂婚的把戲,欺騙了所有人,也把他當小丑似的牽著玩弄,然而他還是把錯都攬在了自己頭上。 只因為那兩個人都是這個家中不被偏愛的人,他們也承擔不起欺騙整個賀家的代價,但是他可以,所以他全都攬下了。 席嘉說了大段話,似乎也累了,稍稍平復了下激動的呼吸,問他:“……明涔,你還愛她對嗎?” “……” 席嘉不死心,自虐般地問:“你是不是還愛她?說啊!” 賀明涔閉著眼,喉結微滾,艱澀開口:“……這些年,我很想她。” “我是問你愛不愛!” 他仍是沒有回答,只是恍惚地說:“我常常夢到我跟她在英國的時候,去過的地方、做過的事。” 也會想起當初分手的時候,他在機場坐了一天,回來后就發了高燒。 病好了之后,剛恢復單身后的那一段日子都很正常,直到某天回到公寓,明明所有的電器家具都在,可沒有那個人,就顯得特別空曠。 沒有人會用早起的噴嚏吵醒他,然后愧疚地對他說,保證一定會盡快治好鼻炎,也沒有人會和他一塊兒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更沒有人會因為害怕走夜路,而需要他時刻擔心。 打籃球的時候沒了那個人看著,好像即使投了個三分球也沒那么開心了。 過生日的時候,也不再會有那個人給做的長壽面。 后知后覺的痛楚像是潮水一般將他淹沒,一點一滴過去的細節侵襲而來。 英國潮濕而陰冷的空氣里,仿佛都殘留著那段感情的痕跡。 他只能回國。再也沒碰過籃球,沒過過生日,沒過過任何西方節日,學會了抽煙,也學會了將精力全都投入在工作里,用工作去填滿生活的空缺。 然而那個人一出現,之前所有的努力全都付之東水,他怎么能不恨。 可是恨的同時,又在想念。 他不肯說還愛。 可是席嘉卻覺得他的回答比直接說愛還讓她難受。 她喜歡了這么多年的男人,為什么要對那個再三放棄了他的女人念念不忘,哪怕連一點點趁虛而入的機會都不給她留。 席嘉邊哭邊笑,像是嘲諷他又像是在嘲諷自己:“是不是人都愛犯賤,喜歡的人越是對自己不好,就越是放不開手。” 她喜歡賀明涔的一切,甚至包括他的專情。 然而可笑的是,這份專情并不屬于她。 “明涔,我雖然喜歡你,但也沒有辦法做到像你這樣,我對你,可能就是求而不得吧,這么多年,就慢慢變成一種執念了。” 賀明涔依舊低著頭,沒有說話。 席嘉平復了一下情緒,柔聲說:“喻幼知的選擇你也看到了,她去找賀明瀾了,就這次,你給自己一個解脫的機會,也給我一個求而得之的機會吧。” 說完,她朝他靠近,看著他那雙近在咫尺漂亮卻陰郁的眉眼,想要吻他。 賀明涔皺眉,很快偏過頭去,伸手推開了她,低聲說:“我犯賤,你就別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