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果就是來檢察院走了個過場，兩人又坐上了車，不過也正好，她是去學(xué)校暗訪的，不能開公家車，也省得她再去找別人的私家車蹭。

    前不久剛回了趟賀家，現(xiàn)在又回到了嘉楓國高。

    一所學(xué)校缺不缺錢，具體就體現(xiàn)在這所學(xué)校肯不肯花錢搞建設(shè)，嘉楓國高本來在喻幼知念書那會兒就已經(jīng)是櫨城市內(nèi)有名的私立學(xué)校，當時的裝修就已經(jīng)很氣派，就連校門都比普通學(xué)校的高級一些。

    這幾年過去，學(xué)校的門面主樓非但沒舊，反而看著更新了，校門口像是有定期修繕過，周圍栽種的綠植也更加茂盛了。

    嘉楓國高的上課時間比較晚，沒有剝削學(xué)生睡眠時間的萬惡早自習(xí)，因而這個點還有學(xué)生在趕來學(xué)校上課的路上，少部分是步行或者騎車來的，陸陸續(xù)續(xù)的私家車停在校門口，從車上下來穿著考究校服的學(xué)生，然后私家車再有序離開。

    看來嘉楓國高的招生條件是一點都沒變。

    賀明涔把車停在校門口附近的樹蔭下，喻幼知在下車前囑咐他：“你在車上等我吧，有什么情況我再通知你。”

    她可不想跟賀明涔一起進去，這里的回憶太多了，必須杜絕。

    看她那副發(fā)號施令的樣子，賀明涔驀地挑眉：“你要一個人進去？”

    “畢竟是暗訪，人太多了也不好。”

    “兩個人還嫌多？”

    喻幼知固執(zhí)地說：“總之你在車上等我就行了。”

    賀明涔：“那你應(yīng)該找個司機來，而不是警察。”

    “我求你來了嗎？是你主動要來好嗎？”喻幼知理直氣壯，“既然你跟來了，那就得聽我的，服從我的命令。”

    賀明涔被她懟得面色陰沉，冷著嗓音說：“行，喻檢要單槍匹馬，到時候被攔了或者出了事千萬別求我進去救你。”

    進學(xué)校而已，能出什么事，喻幼知在心里不屑。

    結(jié)果她下了車，挺胸抬頭，以校友的身份大咧咧往校門口走去，然后兩分鐘后鎩羽而歸。

    本來是想以回校看望老師的名義進去，于是對門衛(wèi)報了當時班導(dǎo)的名字，結(jié)果尷了個大尬，班導(dǎo)早在幾年前就辭職了，學(xué)校里的教師名單里壓根沒有他的名字。

    說是來看老師的，結(jié)果連老師不在這里工作了都不知道，這種學(xué)生不說虛偽那也稱得上是一朵奇葩。

    所以門衛(wèi)客氣地把她請出了門衛(wèi)室，并表示下次回校前請先確認下要看望的老師還在不在這所學(xué)校。

    賀明涔就這么在車里看著她公雞似的昂頭走了，又落湯雞似的埋頭回來，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扶上車把手想要打開車門，悠哉哉鎖上了門。

    車外的喻幼知拉了兩下車門，沒拉開，意識到他可能從里面鎖門了，于是又敲了敲車窗，里面的人依舊毫無動靜。

    她繞了半圈走到他這邊來，改敲主駕駛這邊的車窗。

    車窗悠悠放下，賀明涔雙手閑適搭在方向盤上，懶洋洋地歪頭問她：“我們喻檢動作這么快？這就查完了？”

    喻幼知心中羞憤，他絕對是故意問的。

    她悶悶地說：“你先讓我上車再說。”

    他置若罔聞，提醒她：“我?guī)追昼娭罢f過什么來著？叫你出了事千萬別求我救你。”

    喻幼知咬牙：“……我就讓你開個門而已，我求你救我了嗎？”

    “你就這個態(tài)度？”賀明涔轉(zhuǎn)過去臉，“那你在外面待著吧。”

    喻幼知倔勁兒上來，堅決不低頭，非常有骨氣地說：“在外面待著就在外面待著，大不了我不進去了，就在門口蹲點守著。”

    然后她真的就走了，找到另一片樹蔭，靠著樹干站在那里。

    賀明涔嘖了聲，就那么坐在車子里陰森森地看著她，等她過來服軟。

    最近天氣已經(jīng)慢慢轉(zhuǎn)涼，喻幼知在外面站著，站久了以后終于慢慢感受到夏天是真的過去了，一陣風(fēng)刮過來，甚至能帶走幾片脆弱的樹葉。

    也不知道是空中的涼風(fēng)還是灰絮突然往鼻子里一灌，鼻尖一癢，她忍不住張大嘴，小聲打了個噴嚏。

    喻幼知摸了摸鼻子，低頭往包里找紙巾，心想夏天過去了，天氣又冷了，她的鼻炎終于又要復(fù)發(fā)了。

    剛摸到紙巾掏出來，面前突然多了道高大的陰影，替她擋住了迎面刮過來的風(fēng)。

    賀明涔冷嗤道：“鼻炎又犯了？”

    喻幼知不耐地推開他：“不用你管。”

    然后拿紙巾覆上鼻子，像是刻意想要惡心他，故意狠狠擤了一下。

    賀明涔果然皺起眉，說：“外面風(fēng)大，上車。”

    喻幼知：“不上，你不是說上車就是求你嗎？”

    賀明涔側(cè)過頭，用力吐了口氣，勉強妥協(xié)道：“行，不算你求我，是我求你，滿意了嗎？上車。”

    按理來說這個時候順著階梯下來才是明智之舉，但喻幼知莫名其妙的，就偏偏不想順他的意。

    “不上，”她又吸了吸鼻子，說話聲里已經(jīng)帶了悶悶的鼻音，“有的人翻臉比翻書還快，連人都不會做，我怕上了車又被趕下來。”

    給了她臺階她還不肯下，賀明涔冷笑兩聲，譏諷道：“你最會做人，我讓你買個牛角包你都懶得買，一個牛角包能花你多少錢？”

    喻幼知無語了，牛角包對他們兩個是什么含義她可記得清清楚楚，她才不會幫他買。

    “我不是給你買了吐司嗎？你吃吐司會死嗎？就非要牛角包？吃了這么多年的牛角包你還沒吃膩？”

    賀明涔盯著她，沉著嗓音執(zhí)拗道：“沒吃膩，這輩子都吃不膩，你有意見嗎？”

    第49章

    喻幼知被他的話弄得一愣，然后不說話了。

    嘴能控制不說話，但鼻子不能，于是她又吸了下鼻子。

    賀明涔斂了斂臉色，說：“上車，我給你開空調(diào)先暖暖。”

    喻幼知哦了聲，很識時務(wù)地跟著他去了車上。

    來到一個相對比較暖和的環(huán)境里，隔絕了冷空氣和風(fēng)，喻幼知的鼻子就沒那么難受了。

    “帶藥沒有？”他問。

    喻幼知搖頭，她是過敏性鼻炎，一到季節(jié)就會復(fù)發(fā)，最近天氣是轉(zhuǎn)涼了，但只是需要多穿件外套的程度，所以也沒想到鼻炎會來得這么湊巧。

    “還是噴曲安奈德嗎？”

    喻幼知沒反應(yīng)過來：“啊？”

    賀明涔又重復(fù)了一遍藥的名字，皺眉說：“你以前就是噴的這個，還是說已經(jīng)換藥了？”

    喻幼知呆愣愣看著他，突然鼻尖一酸，趕緊垂下眼說：“……沒換。”

    他嘆了口氣，扯唇道：“都這么多年了也沒好，說明這藥根本沒用，趕緊換吧。”

    喻幼知沒做聲，賀明涔頓了頓，吩咐她：“我去藥店幫你買，你在車上待著。”

    然后他再次下車，車沒熄火，暖氣依舊開著。

    ……真是稀奇，他居然還記得她鼻炎用的是什么藥。

    喻幼知以前也幫賀明瀾記過藥的名稱，所以她知道那些藥的名字有多難記，又奇怪又晦澀，明明都是漢字，但就是感覺陌生。

    喻幼知是在留學(xué)期間患上的鼻炎，英國的天氣不好，常年陰冷，到那兒的時候因為沒適應(yīng)天氣，剛下了飛機就感冒生病，后來就得了鼻炎，當時覺得是小病沒在意，結(jié)果就再也沒好過了。

    像鼻炎這種小病不至于要人命，可一旦犯起來就特別難受，喻幼知最高的記錄是某天早晨起來，一口氣打了四十多個噴嚏，打得眼淚橫流，鼻子通紅，嗓子又癢又啞。

    自己一開始不把小病當回事，所以才弄得越來越嚴重，明明是自作自受，可她那個樣子實在太可憐了，賀明涔看了都替她難受，怎么也數(shù)落不出口。

    他能怎么辦，又不能代替她生病，只能給她擦掉眼淚鼻涕，囑咐她按時用藥，說只要堅持用藥，到第二年大概率就會好。

    然而沒能等到英國的第二年冬季，他們就分了手。

    這些年她八成也沒根據(jù)醫(yī)囑好好用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所以怎么都好不了。

    賀明涔掃碼付款的時候，問了藥店老板一嘴，鼻炎這玩意兒到底怎么根治。

    老板問：“得鼻炎多久了啊？”

    賀明涔說：“七八年了。”

    “七八年了啊，那一般很難根治了，”藥店老板見怪不怪地說，“只能說減少或者降低復(fù)發(fā)的幾率吧，最近正好降溫，這種天氣最難受了，得多注意才行。”

    賀明涔淡淡應(yīng)了聲，拿著藥走出藥店。

    回到車上，他把藥丟給喻幼知，語氣不太好地說：“再不好好注意，你的鼻炎就真的要跟著你一起進棺材了。”

    喻幼知握著裝藥的小塑料袋沒說話。

    鼻炎最嚴重的那段時間，早上睡著睡著，腦子都還沒清醒過來，鼻子卻先醒了過來，然后被一個噴嚏吵醒了自己。

    一個人的時候還好，但兩個人過夜的時候，就會吵醒賀明涔。

    賀明涔有起床氣，但不算嚴重，沒有沖她發(fā)火，他只會蹙眉然后嘆氣，用喑啞困倦的聲音提醒她：“知知，吃藥。”

    等她吃完藥重新鉆回被子里，他就側(cè)身把她抱進懷里，閉著眼確認她吃了沒。

    確認她吃了以后，他才滿意地嗯一聲，拍拍她的背，說繼續(xù)睡吧。

    那時候的喻幼知很自責(zé)，縮在他懷里默默下決心，一定要把鼻炎治好。

    然后就回國了，到現(xiàn)在也依舊是一個人生活，所以治不治好已經(jīng)沒所謂，死不了就行。

    喻幼知甚至樂觀地想，鼻炎陪了她這么久，等死了以后錢帶不進棺材，能帶個陪伴了多年的病進棺材也不錯。

    噴藥緩了會兒后，喻幼知把自己進不去學(xué)校的原因給賀明涔說了。

    賀明涔挑眉：“班導(dǎo)辭職了？”

    看來他也不知道這個事，由此可見這幾年他也沒回過學(xué)校，甚至也沒聯(lián)系過學(xué)校的人。

    除了班導(dǎo)，其實也還有別的老師，但因為剛剛在門衛(wèi)那里當場被戳穿，喻幼知實在也沒那個臉改口說來看別的老師。

    那目的性也太明顯了，但凡門衛(wèi)警惕些，就能猜到她今天來學(xué)校肯定不是為了單純的看老師。

    賀明涔顯然也知道這點，提議道：“你待車上吧，我進去看看。”

    喻幼知趕緊問他：“你知道那兩個學(xué)生的名字和長相嗎？還有他們是哪個班的。”

    “知道，你師父給我看過資料了。”

    猶豫片刻，喻幼知真心實意地跟他說了句謝謝。

    做人要公私分明，賀明涔幫了她，她說些謝謝沒毛病。

    “以前幫你補習(xí)，現(xiàn)在幫你查案，”賀明涔睨她，扯了扯唇，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我怎么總圍著你打轉(zhuǎ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