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問心
“梅殿下建議的很好,此時本君心中也滿是疑慮。”司馬明嵐眼皮覆蓋著半眸,冷冷的抬眼看著謝秋靈。 沒想到,事情輾轉(zhuǎn)還是要走這最危險的一步,比原劇情快了六天。 謝秋靈看向鳳司冥,這小老弟好看的臉上此時竟?jié)M是詭異的意興闌珊,黑湛湛的眸緊盯著她,七分冷漠,一分惡意,還有一分是好奇與期待。 這種目光,令她渾身不適。她覺得,他看她,不是在看一個人,而是在像看一個玩具。他仿佛把自己當(dāng)成了一個木偶,有一天她出乎意料的活了,引起了他的興趣似的。 她不知道為什么鳳司冥也能聽懂梅傲天所言,也想不通他為何方才幫了自己,這會又反復(fù)不定,突然出來落井下石。 她沒有時間揣測他意欲何為了。 她盡量平復(fù)情緒,可她一想到,自己死后,她的尸體會怎樣被鳳司冥放干血,怎樣被他整齊的切成七千七百七十七塊,又是怎樣被做成媚藥,被她美貌的弟弟吃下、雪白的屁股怎樣在那位“世上最單純善良”的女孩身上聳動時,她就止不住的反胃,額上止不住的青筋暴起。 她想,若她破不了死局,她也絕不會一個人上路,在司馬明嵐斬殺她的瞬間,她會耗盡修為,逆轉(zhuǎn)真氣自爆,與在場之人同歸于盡。 “師尊,徒兒自愿過問心陣以證明自己清白!”鳳洛洛聞言,膝行至司馬明嵐身邊,極力為自己爭取自證的機會。 謝秋靈一聽,心想她倒不是完全逆來順受。若是讓其過了此陣自證了清白,謝秋靈倒也不是無計可施,她還可以把一切鍋都甩在謝憐頭上,把責(zé)任撇個干凈。如此,總好過自己身份暴露。 “問心陣乃是兇險異常的上古大陣,需由修為接近飛升之人以自身精血作引,請真理之神。夫君若想開啟此陣需損耗百年功力,靈兒不配讓夫君做此犧牲。”謝秋靈垂著目,做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做順?biāo)饲槌脵C將問心陣這個大麻煩推脫給鳳洛洛。 司馬明嵐冷哼了一聲,自是看出這其中藏有貓膩。 鳳洛洛是同心玉的主人是板上定釘?shù)氖聦崳P洛洛畢竟是他從小看大的,他深知鳳洛洛的性格,她從小就不是個聰明女孩,不至于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一切被他無法察覺,他覺得他能把控住她。 可是對于謝秋靈,他拿捏不準(zhǔn)。 他不了解謝秋靈的過去,從平日里看,謝秋靈也算聰明伶俐。當(dāng)然,她也極是聽話,是個好用的奴才,沒有任何證據(jù)能證明她有過二心。如果這一切都是她偽裝,那她的才智怕是遠(yuǎn)遠(yuǎn)超出他的估計。 可能性幾乎沒有,但也不是完全沒有。 權(quán)衡之下,他還是先查驗謝秋靈為妙。 “怎么不配?你是本君的女人,為明汝心,本君愿為你耗費百年功力。”俊美無雙的男人沉聲道。 司馬明嵐雖然對其他女性沒什么好臉色,可平時對鳳洛洛卻極為寵溺,鳳洛洛這還是第一次遭到她愛慕的師尊冷遇,傷心之余,眸中飛快速的閃過一絲妒意,酸楚的眼淚止不住的淌。 謝秋靈可一點不想要他此般的“愛意”,如果他問她“你是否愛我”,“你有沒有說謊”,她是根本回答不了他的。 但此情此景,此關(guān)非過不可了。 她閉了眼,咬緊牙根道:“既然如此,請夫君開陣吧。” “嗯。”司馬明嵐盯著著少女那雙琉璃般的美目,抬手作法織陣。 刺眼的金芒從他掌心溢出,化作點點符文向四面八方落去,金色霧芒從地而起,變?yōu)闊o數(shù)片見血封喉的刀刃,將柔弱的少女包圍。 他看見她像被拋棄的幼獸一樣,被逼得無路可退,無助的蜷縮在陣眼,他的心頭突然莫名的一顫。 問心陣非生即死,如果她騙了他,這千萬把刀將會一刀刀落下,刺穿她,須臾之間便會將她美麗的身軀切的支離破碎。 他再也見不到她曼妙的胴體,再也不能占滿她溫暖的洞xue,再也找不到像她一樣令他滿意的玩物。還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這是他最后一次要孩子的希望了。 這種莫名其妙的揪心感讓他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年少時期,那個曾經(jīng)救過他性命,給過他飯吃的魅族女子,絕望的掛在無妄海的懸崖邊,向他求救。 他很心痛,可是,他還是眼睜睜看她墜落了下去,在泅藍(lán)的海面上擊出一朵白花,被漩渦無情吞噬。 因為她寧愿死也不愿跟他走。 他想要的東西,如果得不到,他寧可將它毀掉! “希望你沒有欺騙本君,靈兒。”司馬明嵐站在陣眼,逼視過來的冷峻目光帶著些許不可察的閃爍。 說著,他騰空升起,袖袍鼓風(fēng),青絲浮空,猶如神衹,口中默念誓詞,一陣?yán)飨鄵舻亩.?dāng)聲緩緩清晰了起來,以謝秋靈為圓心,近百米內(nèi)的千萬刀刃開始了光速般的旋轉(zhuǎn),化作一圈削鐵 如泥密不透風(fēng)的金色風(fēng)幕,將她死死禁錮在壓抑窄小的圓心。 問心陣已經(jīng)開啟了! 丑時已過,月亮被烏沉沉的霧靄捂在掌下,大雨沖刷后的天道宗云霧蒸騰,形狀彷佛一只長著大口的巨獸,將諸峰吞噬。 那種不太真實的緊迫感,隨著時間的流逝,變得愈發(fā)的飄渺而尖銳。 “慢著。” 突然一聲低沉沙啞的男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緊張氛圍。 眾人轉(zhuǎn)過頭,竟發(fā)現(xiàn)幽靈般的梅傲天突然說起了蹩腳的人族語來。 “問...心陣只...可向真理之神請示三問,所以,所請示問題...必須要客觀公正合理,明嵐君與小夫人關(guān)系如此密切,怕…有包庇之嫌,不如由…我這個局外人來問合適。” 鳳洛洛先是愣了下,他既然會說人族語,為什么從沒跟她講過呢?原來連她最信任的騎士也對她有所隱瞞嗎?于是她哭的更加厲害了。 這殿上,怕是除了謝秋靈和鳳司冥,無人知曉他中了禁默咒的事情,畢竟梅不群當(dāng)年做此事時,不會傻到給世人留下殺子這種惹人詬病的話柄。 眾人覺方才梅傲天所言聽起來分明像是魔族語,卻不明其含義,甚感奇怪,但他們不明其中之道,只以為他說的是魔族內(nèi)的生癖小語種。 小夫人能聽懂確實頗令人驚訝,但像鳳司冥這種不學(xué)無術(shù)五湖四海游玩的貴公子見多識廣,他能聽懂,倒也正常。 所以此時,梅傲天開口講人族語,大家除了覺得,作為魔域未來的繼承人,人族語說的如此不純正有些掉價外,也沒有想太多。 甚至連司馬明嵐也沒看出破綻。 盡管同樣是術(shù)數(shù)高手的司馬珩,倒是看出了些蹊蹺,但他并不像謝秋靈一樣,熟練掌握了破譯技巧,便沒有琢磨透此事,立在一旁沉默不語。 “你來問也不好吧?萬一你跟表妹是一伙的,故意陷害小媽,想殺人滅口怎么辦?我看還是讓我來吧!”鳳司冥又在一旁陰陽怪氣的插話。 “魅族乃是三族公敵,吾不會有私。況且三族合約中有定,若兩族起爭端,為防止戰(zhàn)爭,第三族有協(xié)調(diào)的義務(wù)與權(quán)利……妖族如今…有謀殺明嵐君之嫌,此爭端當(dāng)由我魔族調(diào)停。”梅傲天反駁道。 三族和平契約是修真界共守的權(quán)威律法,鳳司冥也再無理由反駁。 “梅殿下確實在理,那就由梅殿下來問吧。”司馬明嵐從陣眼飛落,做了個邀請的手勢。 謝秋靈此時終于松了一口氣! 梅傲天會講人族語,正是因為他與謝秋靈在秘密傳音。 梅傲天從小與其母親駱?gòu)煞蛉讼嘁罏槊構(gòu)沙3Ec他描繪當(dāng)年魅朝之盛景,他從小受其影響,并不像多數(shù)男修一般仇視魅族,再加上他本就無意于三族政事,因此,他對謝秋靈是何身份根本不在意。 謝秋靈誘哄梅傲天,若他肯幫助她,她會幫他解除禁默咒,還會還洛洛清白。梅傲天相信只有她才能幫助他與心上人相聚,于是乎答應(yīng)了她的要求。 謝秋靈每根據(jù)密令反推一句,他就重復(fù)一句,再經(jīng)過密令轉(zhuǎn)換,便使其說出了人族語。 有梅傲天與她合作,問心陣就容易多了。 修仙界迫使人講真話的手段不多,問心陣是其一,搜識海是其二,但兩者都要使拷問者付出巨大代價。 搜知海需拷問者侵入對方大腦,進(jìn)入人腦迷宮。此法可清晰看到對方過往,但要求拷問者對人的大腦構(gòu)造極其了解,否則便很容易迷失在復(fù)雜的生理迷宮中。 人腦之復(fù)雜,連謝秋靈都琢磨不透,更別說司馬明嵐了,因此他只會選擇自損功力開啟問心陣來拷問她。 不過,司馬明嵐一共不過四百年功力,斷不會再損耗百年功力開一次陣。 所以只要三問一過,她就徹底安全了。 于是謝秋靈指揮著梅傲天,問出她容易回答的問題。 “你是否是魅族臥底?” “是。” “紅憐是否是魅族人,控制了紅谷?” “是。” 至此,人群已經(jīng)徹底慌亂了,今日之事,必會是轟動整個修真界的頭等大事! 嘈雜的人聲幾乎蓋過了謝秋靈的聲音,人們已經(jīng)得到他們最想知道的東西,對于她的第三問已不甚關(guān)心。 但她依然沒有放松警惕,畢竟事情還未結(jié)束。 “你是否……” 可正在她讓梅傲天問出不痛不癢的第三問時,司馬明嵐打斷了他,他袖袍一揮,那份令人不可抗拒的威迫令大殿中幾十號人瞬間噤聲,喧鬧的大殿驟然安靜,只剩他一人冷厲的聲音在稀薄的空氣中震動: “最后一個問題,問她,是否忠于本君。” 此問乃今日之關(guān)鍵,更重要的是,他發(fā)現(xiàn)這個問題讓他忐忑不安了,他遠(yuǎn)比他想象的更要在意她的答案。 可是,這是謝秋靈最怕的一道問題。 梅傲天與謝秋靈傳音: [汝能應(yīng)之否?] [不能。] [汝今奈何?] [只能實話實說了。]她冷靜道。 [實話實說?汝豈不是今日在劫難逃?] [梅殿下放心,無論生死,靈兒都會兌現(xiàn)對您的承諾。]謝秋靈回以淡然一笑。 [......] 梅傲天自覺此事已無力回天,只是他暗暗心驚,她在如此危機時刻竟還能鎮(zhèn)定如廝,此等氣魄膽量怕是男兒中也少有。此女陷害他天真善良公主,蛇蝎心腸,絕非善類,但不可否認(rèn)的是,這個女人絕不簡單。 “你是否忠于明嵐君?” 在她的指示下,他問出了最后一句。 問心陣,被拷問者必須正面回答拷問者的問題,且不得與心中所想相悖。 金色的刀芒一步步的逼近她,擦過她嫩白的脖頸,留下了一行行淺淺的血痕。 她避無可避。 “我并不忠于明嵐君。” 她緩緩的說。 千芒萬刃瞬間松開。 “你......安敢!” 司馬明嵐眼底有如翻轉(zhuǎn)如刃的鋒利,那奪人的殺意仿佛隨時能將她吞噬殆盡。 森寒的真氣電流般順著她的脊柱向四肢百骸沖去,使她四肢瞬間戰(zhàn)栗麻痹,喉頭一甜,有血緩緩順著嘴角淌出。 他,要殺了她! 少女渾身無力的癱軟了下去,卻倔強的用胳膊撐住了要倒下的身軀,繼續(xù)說了下去: “我的確曾經(jīng)做過背叛他的事,也想過要殺他。”她緩緩抬起面無血色的面龐,強忍著蝕骨般的巨痛,一雙琉璃目卻情意綿綿,像流轉(zhuǎn)著燦爛星河,真誠得望進(jìn)他一雙犀利又暴戾的冰眸,可是她的嘴里卻說的完全是另外一件事。 她從古書上看到過,問心陣之原理,是以測量陣中人的“心場”而辨人所言真假,但無法分辨聽者是否真切會意,畢竟很多時候,人們聽到什么便信了什么,每個人對同一句話的理解不盡相同。這意味著,陣中人所言是否要詳細(xì),確保旁觀者人人都能真切聽明白陣中人所傳達(dá)的信息,問心陣無法判別。她便是她鉆空子的機會!她開始利用了這點,單獨的拿出來她得到了天書那件事開始說,有意沒有補充一些不說會致人誤導(dǎo)的重要細(xì)節(jié): “但是自從我遇到了它,發(fā)現(xiàn)它總是那樣的正確明智,我漸漸的被它說服了。因此我現(xiàn)在非常后悔我之前的所作所為,我想重新來過,彌補我之前的所作所為,我選擇一輩子跟隨它,相信它,希望他能給我一次改過自新的機會。” 司馬明嵐怔然,他完全在她巧妙的語言誘導(dǎo)下會錯了意,那正準(zhǔn)備刺向她雪白的脖頸的冰凌僵在他的掌心。 她的目光那樣熱烈誠摯,愛意是那樣的深切,仿佛旭日的陽光一瞬間照進(jìn)了他冰冷晦暗的心房,他居然感覺心底那片爬滿蛛絲塵封已久的角落重新又亮了起來。 她,竟是這樣想的嗎。 自從那個魅族女人死后,他再也不能對女性產(chǎn)生信任。 愛慕他的女人有很多,但她們愛慕的只是他表面的英俊與權(quán)勢,一旦他暴露了殘暴的內(nèi)心,她們便會懼怕,拼命逃離。 所以,他要把她們抓起來,懲罰她們,把她們訓(xùn)練成他的狗,變成他沒有靈魂的奴隸。 他喜歡隨意支配他人生命的感覺,也享受把活人變成木偶的快感。可惜,一旦她們的思想被抹殺掉,她們機械的愛意就會變得乏味且單調(diào),他會很快丟掉耐心,失去興趣。 可她不一樣,她見過他真實的一面,卻沒有逃,她還是為了他,背叛了她的組織,不顧一切的想要救他,她的表白比一千句一萬句單調(diào)的“我愛你”更動聽——因為她在接受他,認(rèn)可他,包容他這個不堪的人。 他甚至不敢相信,真的會有女人可以發(fā)自內(nèi)心的愛他,這樣的生動,真誠和感人。 此刻他的心里,甚至有了一絲莫名的悸動,冰冷的心湖猶如被四月的春風(fēng)拂過,泛起層層漣漪。 是感激。 問心陣如金紙般散落破碎為千只銀蝶,散成了一陣金光閃閃的絢爛星風(fēng)。 司馬明嵐飛向了她,緊緊抱住她往下跌倒的身軀,撫著她的后背為她輸送真氣,為她恢復(fù)傷勢。 他現(xiàn)在可以毫無顧忌的擁抱她,撫摸她,親吻她。 他的身體不再抗拒這個女人了。 “靈兒,為夫誤會你了。” 天道宗眾人都因小夫人的深情而感動了,只有梅傲天覺得奇怪,她居然通過了?她是怎么做到的?她不是不忠于司馬明嵐的嗎? 他想了半天,終于有了點頭緒。 她前半句說的“不忠于他”,這個“他”的確指的是明嵐君,但是她的后半句里的他就不是明嵐君了,她大概指的其他什么東西,可能是他,她或者它。 問心陣內(nèi),謝秋靈對真理之神所言不虛,因此問心陣判斷其通過。 可這句話,在司馬明嵐和觀眾聽來,卻完全是另一種含義了。 在他們看來,她說的是一句前后關(guān)聯(lián)有邏輯的兩句話,大家會下意識的認(rèn)為這兩個“他”指的都是明嵐君。 一般人不會想到,她說的居然是個病句,她利用同音不同義,偷偷的將后半段的“他”指代的含義換了,進(jìn)而蒙騙了大家。 如果這句話由司馬明嵐直接問,她此刻多半已經(jīng)是尸體了,因為如果司馬明嵐問她,“你是否忠于我”,那么她需要對應(yīng)回答的“你”就只能指代明嵐君,她因此難以回答。 故而她特意讓他這個第三者來問,使得事情有了轉(zhuǎn)機。 梅傲天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切居然都在這個女人的算計之中! 司馬明嵐眸里有些濕濡,流露出的是從未有過的熾熱和溫柔: “靈兒今日舍命救了為夫一命,為夫也自當(dāng)回報。說吧,你想要什么賞賜,為夫都會不予余力為你取得!” 謝秋靈眨著一雙如琉璃般晶瑩無害的眼睛: “真的?什么東西都可以?” “嗯。什么都可以。” 謝秋靈往男人的懷抱里又靠近了幾分,慢慢的笑了: “那很好啊,請夫君幫靈兒毀掉同心玉,殺了紅憐,奪取紅谷吧,我們的孩子一定會很喜歡這份禮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