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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月馳愣愣地放下手機,看著屏幕。 田小沁、唐教授、室友、安蕓、蔣亞、輔導員、母親……還有唐蘅。 李月馳連忙抓起手機,撥了唐蘅的號碼。 又是關機。 未接來電和未讀消息仍然源源不斷地彈出來,李月馳直覺發(fā)生了什么,來不及細看,又撥了安蕓的電話。 安蕓像是守著手機,在信號連通的一瞬間就接起:“李月馳?!” “是我,”李月馳說,“你找我?” “……你在哪。”她的聲音極其嘶啞。 “我在東湖村的房子,昨晚手機沒電關機了。” “哦,你還不知道嗎。” 李月馳感到胸口一沉:“什么?” “田小沁,”安蕓語氣恍惚地說,“今天上午,跳樓了。” 下午兩點零七分,李月馳在宿舍樓下看見警戒線。在陰沉的天幕之下,幾道明黃色警戒線顯得尤為明亮。他們把田小沁墜樓的位置圍了起來,但地面上空無一物,因為無論什么痕跡,都已被雨水沖刷干凈了。 不知是誰在警戒線旁放了一朵百合花。很多女生站在幾米之外的空地上,李月馳聽見她們交談的聲音。 “嚇死我了,我要出去租房子,我不住這里了……” “天啊我半夜肯定不敢上廁所了。” “她到底為什么啊,按說才研一,也沒寫畢業(yè)論文呢。” “你想想她室友吧,真的倒霉死了,這得留下多大心理陰影?” “咱們和她住一棟樓也很倒霉吧!” “行了別看了,晦氣。” “哎,到底的有什么可想不開的呢?” 李月馳沉默地站在他們之中,幾個女生離開了,又有新的圍觀的人湊過來。天空飄著小雨,人群像蟻群一般麻木地聚集,又散開。 不知過去多久,身后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月馳!”室友拽了他一把,“原來你在這……走吧,輔導員找你。” 李月馳說:“找我?” “嗯……”室友的語氣有些為難,“就,說是要問田小沁的情況……你去了就知道了。” 李月馳點點頭,最后朝那片被警戒線圍起的空地瞥了一眼,然后轉身離開。警車就停在不遠處,室友拍拍他肩膀,寬慰似的說:“你別害怕啊,這種事學校都要報警的。” 李月馳登上警車,來到輔導員辦公室。 “李月馳,小李,是吧?”一個四十歲上下的警官坐在他對面,態(tài)度很溫和,“你不用緊張,我們就是找你了解點情況,因為我們聽說,你和死……田小沁,關系很不錯?” 李月馳面無表情道:“您問吧。” “嗯,田小沁的室友說,她昨天下午五點多鐘離開宿舍,然后趕在門禁之前回到宿舍,之后就一直在睡覺。今天早上三個室友出門了,九點四十多分,田小沁墜樓,”警官頓了頓,“現(xiàn)在我們不知道田小沁昨晚去了哪,不過我們聽說,昨晚你沒有回宿舍?” “我去找我學弟了,他家住學校里面,我室友撐傘送我過去的。” “哦,昨晚你見田小沁了嗎?” “沒有。” “聯(lián)系她了嗎?” “沒有,手機沒電關機了。” “可以看看你的手機嗎?” 李月馳沉默兩秒:“不太方便。” “為什么啊?有什么不方便的啊?”坐在一旁的輔導員忍不住發(fā)話,“你一個學生,手機里有什么不可見人的東西?” “哎哎,曹老師你別激動,”警官說,“年輕人嘛,可能有些短信啊什么的,不好意思給我們看。” “李月馳你要配合調查!現(xiàn)在不是不好意思的時候,田小沁好好一個女孩子,人已經(jīng)沒……” “老師,”李月馳低聲說,“真的不方便。” “不方便就算了,”警官笑了笑,“那你找完你學弟之后,去哪了?” “東湖村,我在那租了房子。” “噢——”警官拉長聲音,“和女朋友住啊?” “不。” “自己住?” “嗯。” “你家條件不是很困難么?”輔導員皺眉,“你哪來的錢租房子?” 李月馳說:“我是同性戀,不習慣住宿舍。” 此話一出,輔導員和警官俱是瞪大雙眼,表情呆愣。好幾秒。那警官才咳了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原來是這么回事。” 李月馳低聲說:“昨晚我在學校里見過唐老師。” “然后呢?” “他開著一輛灰色大眾,好像剛從外面回來,當時是晚上十——” 一陣敲門聲打斷李月馳,輔導員開了門,緊張道:“您回來了……王警官,這是我們社會學院院長。” “我今天原本在長沙開會,”院長抹了把腦門上的汗,“一接到電話就往回趕,還是回來晚了……王警官,我想了解下情況,您來我辦公室說吧。” 他們起身去了院長辦公室,輔導員走前對李月馳說:“這幾天手機保持開機,別有壓力。” 李月馳問:“我可以一起去么?” 輔導員拍拍他的胳膊,輕聲說:“你先回去吧。” 院長辦公室在頂樓,他們離開之后,整個樓層陡然安靜下來。每一扇門都緊閉著,空氣沉沉,仿佛能將所有聲音阻絕。李月馳非常緩慢地從走廊這頭走到那一頭,然后從一扇緊閉的門后,聽見爭吵的聲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