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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幾句話的時間,田小沁面色變得煞白,微張的雙唇劇烈顫抖,她像是想說什么,卻怎么都發不出聲音。 “唐老師,”李月馳覺得大腦一片空白,“我們什么都沒做。” “是嗎?”唐教授輕輕嘆了口氣,“這張清單是你們簽名的——哦,你沒簽。不過王麗麗說是你倆和她一起把設備搬出去的。圣科總共送去74件設備,你們清單上寫的是62件,醫院收到的也是62件。” “老師,我,我不知道您在說什么……”田小沁倒退了一步,惶然道,“我們沒做那種事……” “我知道,你們倆家庭比較困難,但都是好孩子,”唐教授諄諄善誘一般,“人這輩子很長,因為一念之差犯錯是再正常不過的。現在,你們給我說實話,一切都還來得及。” 田小沁嘶聲道:“老師,我們真的——” “這樣吧,”唐教授打斷她,“你們兩個回去好好想一想,明天再來找我。我和圣科那邊說了,今天暫時不報警,等你們想清楚了,愿意和我說實話了,咱們再商量對策。” 李月馳回到宿舍,室友正抱著筆記本打游戲。 對局結束,室友回過頭來:“月馳,我想借一下你的盆——”他話沒說完,臉上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月馳,誒,你咋了?”室友連忙起身,“怎么濕成這樣……” 李月馳渾身上下濕透了,水珠順著發梢一顆一顆落下來。他回過神,低聲說:“……我忘了帶傘。”傘落在唐教授辦公室門口了。 “忘帶傘你打我電話啊,我騎車給你送過去,”室友說,“你快換身衣服吧,別感冒了。” 李月馳起身,慢吞吞地走進浴室。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冒了,鼻子很堵,腦子也木木的。 直到熱水淋在身上,他才清醒了一些。田小沁無助的哭聲猶還在耳邊,唐教授的一句句話也那么清晰,李月馳抹了把臉,仍感到茫然。王麗麗為什么要污蔑他們?在大悟的那幾天他們相處很好,并沒有發生什么矛盾。 這種感覺就像……像他爸確診塵肺的那次。起先他爸只是咳嗽,喝了草藥,仍然咳,就去找村里的赤腳醫生看病。那醫生為他爸號了脈,說,不要緊,只是肺火旺,這段時間少抽煙吧。 當晚回家,他爸忽然咳出一灘發烏的血。 第二天去縣城醫院,拍了片,大夫問,你在哪兒打工? 山西。 礦上? 哎,是。 你這是典型的塵肺,煤礦工人職業病,趕緊辦住院吧。 此時此刻,也是這樣的感覺。 李月馳沖了澡,換好衣服,坐在宿舍里。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應該如何解決這件事。李月馳想,第一,他和田小沁是被污蔑的,他們絕對不能承認自己沒做過的事。第二,凡事講證據,現在的情況是圣科還沒報警,而圣科和唐教授已經單方面相信了王麗麗的話。也許報警了反而好一些,王麗麗說他們三個一起搬走了十二件設備,那么警方必定要搜集人證物證,這樣自然就真相大白了。第三,王麗麗偷走了設備,而他和田小沁沒有發現。也許他倆的確需要為損失的設備負責,賠錢?會讓他們賠多少?他又該從哪弄錢呢? 第四是,此刻他好想見唐蘅。想抱一抱他,哪怕什么都不說,也可以。 李月馳給唐蘅發短信:能接電話嗎? 等了半個小時,唐蘅沒有回。 李月馳把電話撥過去,唐蘅關機了。 “月馳,我去買飯,”室友說,“要幫你帶飯不?” “謝了,我馬上出門。” “你去食堂吃啊?那你能幫我帶回來嗎?” “我去……找個同學。” “噢,那咱倆一起走吧。” 直到鎖門的時候李月馳才反應過來,他沒有傘,還真的得和室友一起走。雨下得更大了,才五點多,天已經半黑,而學校里的路燈還沒亮,雨點把視野變得更加模糊。 仿佛整個漢陽大學都變成他老家昏暗的、漏雨的屋子。 李月馳沒有讓室友把他送到樓下,而是在距離教職工公寓還有一段距離的地方同室友告別,然后自己跑過去。 新換的衣服又被淋濕了。他沖進樓道,捋了捋發梢的水。 和熱鬧的學生宿舍區不同,教職工公寓靜悄悄的。李月馳站在樓道口,又撥了唐蘅的號碼,仍然關機。 他輕手輕腳地上樓,站在唐蘅家門口。他想可能是唐蘅和他媽出門了,忘記帶手機,然后手機又沒電了。如果待會他們回來……好在這種老式單元房都帶天臺,唐蘅家雖在頂樓,但樓梯還有向上的一層。如果他們回來了,他可以躲在上面的樓梯間。 樓道里又悶又熱,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很快聲控燈滅了,李月馳想起那次他和唐蘅在黑暗的樓道里接吻。 晚上七點半,李月馳的手機只剩34%電量。 唐蘅的手機仍然關機。李月馳撥了蔣亞的號碼。 “啊?”蔣亞那邊是極富節奏感的樂聲,“我不知道他去哪了啊,我昨天就回北京了!” “你們公司……有事?” “對啊,林姐給我們接了個新活動,唐蘅死活不回來,哎!” “我知道了。”李月馳說。 手機電量耗盡前的最后一秒,李月馳看見屏幕上的時間是“21:07”。他甚至想,難道是唐蘅他媽感冒太嚴重,他們去醫院輸液了?最近的醫院是校醫院,反正只是感冒,大概也不至于去大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