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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永遠記得李月馳出現在他面前的那一瞬,屏幕上的“11:59”變成“12:00”,那一瞬陽光豪無偏差地垂直于地,七級浮屠化為流沙,漫天神佛都是陪襯。好像李月馳沒有爬上這座塔,他也根本不在塔中。他們就在金燦燦的平原上,踩著所有陽光和麥地,他沖向李月馳,“砰!”地一聲,把李月馳撞在墻上。 他們身體抵著身體,唐蘅望向李月馳,好幾秒,才說:“你是怎么來的?” 李月馳的胸腔劇烈起伏著,他緩緩吐出一個字:“跑。” “從哪?” “中南路。” “那——”唐蘅瞥一眼身后的拈花佛陀,忽然有點不好意思,當著佛祖的面說這種話是不是也太有辱斯文了,“那我們是先接吻,還是你再喘會兒?” 李月馳沒有回答,只是靠在墻上,靜靜望著唐蘅。 唐蘅便再也忍不住,用力吻了上去。 第40章 一毛五 這一刻唐蘅才明白“飛蛾撲火”究竟是什么意思,原來這件事——它描述的不是疼痛,而是溫暖。寶通塔里沒有燈,灰白墻壁散發出涼森森的石灰味道,這個角落連日光都照不進來。四處都是涼的,是冷的,是暗色調的,他撲在李月馳身上,好像撲進一團簌簌燃燒的野火。李月馳身上有塔外的陽光味道,有干燥的煙草味道,還有好聞的汗味,他是溫暖的。 唐蘅把自己的右手墊在李月馳腦后,怕墻壁硌著他。這也是種從未有過的感覺。他的右手是用來寫字和撥弦的,多珍貴的一只手是不是?現在它也不珍貴了,它可以發麻發痛,可以蹭上石灰,只是為了不要弄疼眼前的人。 唐蘅莽撞而用力地吻著李月馳,恨不得把自己整個人放在喘息里,一起交給他。 最后是李月馳摁住他的肩膀,低笑著說:“歇一會兒。” 兩人分開,唐蘅抿了抿自己濕潤的嘴唇,還未來得及說話,手機又振起來。 是安蕓的電話。唐蘅第一反應是掛掉,但又覺得這樣似乎顯得自己太急切了,猶豫兩秒,還是接起來:“喂?” “你干嘛呢!”靜悄悄的寶通塔里,安蕓的聲音格外清晰,“老子給你打了幾個電話!你沒看見?!” 唐蘅略感心虛:“你有什么事?” “好事!”安蕓氣哼哼地,“我可告訴你啊,李月馳找你呢!我騙他說你今天去東京,他就直接掛了!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了吧?!你還是趁早死心,這幾天躲躲他!” 唐蘅尷尬道:“我過會兒再和你說。” “你別墨跡了!”安蕓和蔣亞混久了,也帶上點東北腔,“你以為我愿意管你這破事!還得撒謊!我可真的是為你好——” “安蕓,你等等……”唐蘅慌亂地對上李月馳的目光,對方抱著手臂靠在墻上,眸中帶些笑意。 “等什么?你還沒看出來么,他就吊著你玩呢!” 唐蘅低聲道:“李月馳在我旁邊。” “……” “安蕓,”李月馳俯身湊近,“謝謝你啊。” “……” “不過我沒有吊著唐蘅,我們在一起了,”他看向唐蘅,輕快地說,“是吧?” “是……”唐蘅被他這樣一看,又有些心旌搖蕩,“那什么,我先掛了啊。” 結果不等他掛斷,電話那頭就成了忙音。 咬牙切齒的忙音。 李月馳笑了笑,毫不在意似的:“要繼續嗎?” 唐蘅先點頭,又搖頭,忽然覺得自己很傻。 “你別介意,”他小聲解釋,“安蕓不是針對你,她就是……” “就是怕你被騙,我明白。” 唐蘅望著李月馳,愣愣地點頭。 “你也怕我騙你?”李月馳斂起笑意。 “不是怕你騙我,只是太突然了,我之前真的以為……”眼前又出現那個女人依偎著李月馳的畫面,唐蘅頓了頓,“真的以為你有女朋友。” 李月馳說:“對不起。” “嗯?” “之前我不該騙你,”他略略皺著眉,“但如果再來一次……” “再來一次你還是要騙我。” “你知道原因。” “即便我知道原因。” “即便你知道。” 李月馳說完笑了笑,無可奈何的歉意一閃而過。 唐蘅覺得自己在哪見過李月馳的這種神情,是在——他想起來了,原來是在那天晚上。那天晚上李月馳為他打架,他要跟去他家,他拒絕,他堅持,兩人僵持不下。最后還是去了,去之前李月馳說,我家很臟。 沒錯就是這種神情。好像他其實知道他想隱藏的東西總歸是藏不住的,唐蘅想起有句話說,世界上只有三種東西無法隱藏:咳嗽,貧窮和愛。 唐蘅覺得自己的心從未這樣柔軟過,柔軟到皺成一團,被他捏在手心里,隨著他的脈搏一起顫抖。 “待會我要回醫院,”李月馳輕聲說,“趙老師還沒醒,我得去守著。” “噢,那……吃了午飯再去?” “來不及了,兩點醫生來會診。” “晚上還能見面嗎?” “可能不行,”李月馳半是懊惱半是自嘲地說,“和我在一起真的很沒意思。” 唐蘅用力搖搖頭,問:“那我可以給你發短信嗎?” “可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