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一連三天,烏天都沉默得像團空氣,和宿舍里同學的對話僅限于你好和我叫烏天。聶原也只在烏天來學校的第一天晚上和烏天說過話。 你睡我下鋪吧?我叫烏天。 啊?嗯我叫聶原。 孽緣?哪個孽緣? 一個耳下面一個雙的聶,原來的原。 哦這樣。 在班里烏天沒有同桌,每天孤零零地趴在教室的角落里。聶原聽同桌蔣瀾瀾說,烏天總是在睡覺。蔣瀾瀾又說,他看上去很難相處啊。軟綿綿的聲音透著好奇。 其實烏天并非難相處,他只是坐如針氈。陌生的同學和陌生的環境讓他快要窒息,上晚自習的時候這種感覺尤為強烈,整個教室里只有嘩啦啦翻書頁的聲音和沙沙的寫字聲火箭班果然名不虛傳可這和他有什么關系呢?如果是往常,這時候他應該已經吃飽了肚子在網吧里打網游,或者是和幾個哥們在街邊打臺球,也可能是在打架總之不會是在一個陌生的地方和一群陌生人一起上自習,準確地說,別人上自習,他坐著。新書上的字一個個他都認識,可是他媽的它們連起來的時候到底在說什么呢?時間過得太慢了,第一節晚自習過了還有第二節,然后還有夜自習,今天過了,還有望不到頭的一千多天,三年才剛剛開始呢。烏天很抓狂。 所幸馬上就要放假了。甘城七中一個月放假一次,由于高一新生剛剛離家在學校住宿,學校特許高一新生開學前三個月半月放一次假。星期五下午四點放假,走出校門的一瞬間,一種重回人間的解脫感在烏天身體爆炸開來,烏天長長呼出了一口氣,沒有回家,而是直奔網吧。為什么不回家?因為他爸媽去外省聯絡生意了,回那個空蕩蕩的房子,遠不如網游世界里的打打殺殺來得熱鬧。 叫上周賀他們幾個,吃吃喝喝到十點半,然后找了家通宵臺球廳打臺球,打完臺球時已經凌晨兩點,哥們陸陸續續都回家了,只有周賀沒走,和烏天坐在人行道的邊上,盯著空曠的馬路發呆。 你在學校怎么樣?薛立臻還找麻煩么?烏天問。 周賀嘿地笑了:最近都沒怎么見他,他要是來折騰折騰還好呢,你不知道我多無聊。 你就扯淡吧,薛立臻折騰起來你忘了那次了?段可湘他都不搭理,簡直要和你拼命。 周賀搖頭:我覺得他那人還行,要不是因為可湘,沒準兒還能一起玩呢。哎你一會兒去哪住?這都快兩點半了。去我家不? 烏天笑著在周賀小腿上踹了一腳,揶揄道:我可不去你家,碰上段可湘多尷尬喲。我再上會兒網去,累了回我自己家。你回去吧。 周賀站起身,也不再多說什么,行,那我回去了。 看著周賀彎腰上了出租車,烏天鉆進便利店買了瓶冰鎮礦泉水,彎下腰把冰涼的水盡數澆在了頭上,陡然間清醒許多。烏天抹了一把臉上的水,再次走進了網吧。 烏天在玩的這款網游叫成神,講的是無父無母的少年卿平江因為天生身帶詛咒而被各個教派追殺,并在逃亡中逐漸強大,成為武神的故事。烏天喜歡這個故事,一路的殺殺殺,快意得很。 烏天在網吧待到第二天早上七點,實在有點扛不住了,便打車回家睡覺。這一覺睡到了傍晚,烏天睜開眼時覺得渾身都軟綿綿的,又閉著眼恍惚了五分鐘,發現自己是太餓了。烏天支起身子,看見暮色已經填滿了房間。 烏天覺得自己真是點背到家了。 好不容易熬到放假出來快活兩天,結果剛剛出校門24小時,又要打車回去。 原因是,當烏天穿好衣服準備出去吃個飯然后接著找個網吧通宵的時候,他發現自己褲兜里只有11塊錢了。 沒錢了? 那就取唄。 烏天把從學校背回家的書包翻了個底朝天卻無論如何找不出那張yin行卡。 就那張卡,黃色的,哎去哪兒? 烏天坐在地上想了半天,我這種有條理的人肯定不會把這么重要的東西亂放,嗯,我得對自己有信心,我沒把卡弄丟,我只是暫時忘了把它放哪了。 卡那么小那么薄,我肯定把它裝到了某個錢包里不對,我就一個錢包,剛剛還翻過。那還有哪能放卡? 我cao! 校服! 烏天的腦袋重重撞在了墻上。 昨天上午他拿著卡在學校里取了五百塊錢充進飯卡,然后順手把卡塞進了校服外套的口袋里。甘城七中的夏季校服是三件套,長褲,短袖,和一件薄外套。烏天嫌熱就把外套脫了,直到放假從學校走時,身上也只穿著短袖。 點背起來喝水都噎啊,烏天想。 現在他要回那個他最惡心的地方。 烏天的腳步聲驚亮了走廊里的聲控燈。 他路過的一個個宿舍全都鎖著門人都走光了,也不知道為什么還有宿管大媽在一樓的值班室值班。 嗯?烏天在心里疑惑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