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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辰辭沒有打擾江焱,只是靜靜站在門口看他彈奏,但江焱沒有把整支曲子彈完,半分鐘后突兀停了下來,皺著眉頭揉了揉手指,然后抬頭看到了陸辰辭。 “打擾你了?”陸辰辭問。 江焱搖搖頭:“沒有,我自己沒彈好。” 陸辰辭:“之前沒留意過,你家竟然有排練室。” 之前每次過來,這個房間都是關著門的,很不起眼,沒想到里面別有洞天。 江焱放下吉他,給自己點了支煙:“這是我們樂隊的排練室,也是我自己的工作間。進來看看嗎?” 陸辰辭走進來,江焱指著房間里各個角落介紹道:“那邊是朱雅的位置。那邊是于期的。那個鼓是安楊的。” 每位樂手都有一把椅子,一個樂譜架,還有幾臺大大的音箱,而江焱的設備最多,除了很多把吉他、各種鍵盤和合成器、堆放得滿滿的音箱以及大大小小數不清的效果器,還有幾件奇形怪狀的樂器,江焱一一給他介紹: “這是手碟。” “這是卡林巴琴。” “這是特雷門琴。” “這是鈴鼓。” …… 雖然不知道這些樂器的價格,但僅以數量來看,也知道江焱沒少在這方面花錢。 “像個實驗室。”陸辰辭說。 江焱笑笑:“確實是個實驗室。” “你剛才彈的是貝多芬?”陸辰辭問。 江焱點頭:“嗯。” 陸辰辭:“看起來難度很高。” 江焱吐出一口煙霧,像是嘆了口氣:“是很難,但也有不少吉他手能彈好。” 陸辰辭:“你彈的就很好。” 江焱搖頭:“我差遠了。” 陸辰辭:“為什么要練這首曲子?你們樂隊好像不是這種風格的。” 江焱沉吟片刻,自嘲地勾勾嘴角:“告訴你一個秘密,你不要告訴其他人。” 陸辰辭點點頭。 江焱轉身打開電腦瀏覽器,給陸辰辭展示了一個頁面。 “這是我的Youtube帳號,我每年都會參加平臺上一個吉他大神發起的速彈比賽,匿名的,不露臉,連我的隊友們都不知道。”江焱說,“今年的指定曲目就是這首月光奏鳴曲第三樂章。” 頁面上有九個視頻,江焱隨便打開了一個,視頻里的吉他手穿著黑衣黑褲,背景是一面白墻,鏡頭對準他懷里的吉他,沒有拍到臉,在畫面中確實找不到任何江焱的個人特征。 陸辰辭笑了:“你不讓樂隊在社交媒體開帳號,自己倒是偷偷在Youtube上當網紅?” 江焱哼笑一聲:“不是什么網紅,一年就發一支視頻,沒多少人氣。” 粉絲數確實不多,廖廖幾百,但他每年參賽都會引發一輪猜測,因為這個平臺上自發舉辦的非正式比賽在電吉他圈內有一定影響力,大部分參賽選手都把這個比賽看作一次宣傳自己的機會,只有這位ID名為“kid_from_yesterday”的選手好像生怕被人認出來真實身份,不僅不露臉,十根手指和手背上還都貼著裸色膠帶,好像是為了遮紋身。 這個比賽要求參賽選手標明國籍,因此中國區選手都格外好奇這位匿名同胞究竟是誰,這些年國內吉他圈幾乎把所有手上有紋身、體型相近的知名吉他手都猜了個遍,無人認領身份。 然而江焱手上根本沒有紋身,這只是他的障眼法。用的吉他也是再常見不過的量產型號,毫無個人辨識度。 陸辰辭不知道這些圈內軼事,但他不明白:“為什么要匿名,連隊友都瞞著?” 江焱把煙頭按滅在煙灰缸里,輕咳兩聲,又把吉他抱回懷里,一邊隨意撥著弦,一邊斷斷續續地講給陸辰辭聽: “當年我第一支樂隊玩的是朋克,朋克是一種很簡單直接的音樂風格,吉他演奏也不需要很強的技術,那時候我們去演出,總能聽到不屑的聲音,他們覺得我們就是幾個小屁孩,靠臉吃飯,歌也是唱給小孩聽的。 那時候我十七八歲,高中剛畢業,也不打算上大學,野路子樂手,還在為自己能寫歌、能帶樂隊上臺表演原創作品而沾沾自喜,聽到那些負面的聲音,很受打擊。我嘴上不服,但心里其實覺得人家說的有道理,我們的歌確實沒什么深度。 我當時覺得跟寫歌相比,自己更拿得出手的是吉他技術,但我們樂隊的風格決定了吉他演奏是沒有很高難度的,我在舞臺上除了刻意炫技,沒什么表現機會。我當時迫切想證明自己,就在Youtube上參加了這個比賽。說實話,不怕你笑話,匿名是因為我心態不好,怕輸,輸不起。 不是謙虛,國外的吉他大神太多了,果然,第一年成績不太好,感覺很丟人,還好沒露臉。然后我就打算每年都參加,只要我努力,總有一年能出頭吧。到時候,我就公開身份,讓全世界都知道,朋克樂隊的吉他手也可以很強。 結果,還沒等到我成績好到能夠亮出身份的時候,第一支樂隊就……我們就分道揚鑣了。 后來,我有了迷宮,但我們不玩朋克了,我也不再是個吉他手了。 朱雅學古典吉他出身,技術也很厲害,我雖然把主音吉他的位置讓給了她,但自己其實還是舍不得,迷宮早期演出,我經常忍不住在臺上solo,只顧自己開心,過了一段時間才知道朱雅為此很受打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