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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湘云看他甚至在嘗試著自己下床,趕緊過去扶住他,問:“想去哪里,衛生間嗎?” 秦嚴騫靠母親的支撐挪到輪椅上,表情很茫然,又遲鈍地想了一會兒,才記起自己前幾秒還在心里默念的地點。 “安山陵園。” 秦嚴騫說出口后又覺得好像不對,去翻自己偷偷藏在枕頭下的備忘錄看過后,才確認道:“是安山陵園。” 他把沈夏爺爺安葬的地址給沈夏了,男生今天一定會去那里。 他想再見到他。 男生一定會哭,他想安慰他。 有時死亡對病人來說并不一定是痛苦,而是解脫。 第94章 好聚好散 沈夏和喬洋在附近的酒店住了一晚,第二天打車到安山陵園。 安山陵園位于他們市的郊區,空氣清新,環境靜謐。 近來天氣一直陰沉沉的,寒風凜冽,出門時吹過身子像是用小刀割rou一樣。 冬天是真的到了。 秦嚴騫應該是給這里的管理員打過招呼了,沈夏只是報了自己的姓名,就有專人把他領到了沈老爺子的墓碑前。 男生抱著一束新鮮的百合花,定定地看著爺爺的墓碑。 爺爺的墓碑被打掃得很干凈,臺前放著好幾束新鮮的花,爺爺照片上的模樣也比走之前精神很多。 他病得太久,斷斷續續要有四五年了,即使后來一直在醫院靜養,身體也瘦成了一把骨頭,沈夏那時都不敢貿然碰爺爺,怕一不小心就把爺爺碰碎了。 但即使這樣,他去看望爺爺的時候,爺爺還是努力向他露出笑容,溫柔地和他聊天。 他那么笨,經常做錯事,爺爺也從來不會罵他傻,只是說他和其他小孩有點不一樣。 爺爺是世上對他最好的人,是他最親最親的家人。 可是他卻走了。 其實爺爺離開是好事。他那么大年紀,每次化療都特別痛苦,還不敢在他面前表現出來,忍得臉色慘白。所以秦嚴騫才讓他住到秦家,隔幾天再帶他到醫院看一次爺爺。爺爺總是對他說:“夏夏,你什么時候有人照顧了,爺爺就可以安心離開了。” 他當時以為爺爺是想一個人去旅游,還吵著讓爺爺也帶自己一起去玩,爺爺就笑著說讓秦嚴騫帶他玩,爺爺老了,玩不動了。他居然現在才明白過來是怎么回事。 沈夏想著這些事,蹲下身輕輕把手中的百合花放到爺爺的墓碑前,用手撫摸冰涼的石碑。 他輕輕抱住墓碑,臉頰軟軟貼上爺爺的黑白照片,像小時候被爺爺懷里抱在懷里撒嬌一樣,低聲道:“爺爺,我好想你……” 自從父母走后,爺爺幾乎所有精力都花費在他身上,本該頤養天年的年齡,卻天天為他而cao勞。 沈夏淚瞬間打濕了整張臉,哽咽說:“我現在會說話了,也懂事了,爺爺不用再擔心我,可以好好過自己的生活了……” 陪他一同過來的喬洋站在旁邊,見男生傷心的樣子,眼眶也有些微微發熱。 他背過身偷偷用手背擦掉眼角的淚,卻意外看見不遠處躲在樹后的男人。 ———— 秦嚴騫向杜湘云說自己要來這里后,女人臉色立刻被嚇得慘白,以為他又想不開,要為自己尋墓地了。 但這是他這些天第一次提出要出門。 之前不管他們怎么勸說,兒子都只肯呆在小小的病房中,一旦被推出房間,就會陷入崩潰的恐慌中。 所以即使秦嚴騫只吐出這個地址外便不再交流,杜湘云還是同意了。 她安撫兒子,說現在陵園還沒有開門,讓他先休息一會兒,白天一定會帶他過來,但秦嚴騫還是堅持立刻出發。 他怕錯過沈夏。 于是凌晨四點,他們便來到了陵園,然后一直等在這里。 可當沈夏真的出現后,秦嚴騫又慌張地讓人把自己推到隱蔽的地方躲起來,不敢出現在男生面前。 他想到昨天男生看他怪異的眼神,仿佛他臉上長了什么可怕的膿包。他很久沒照過鏡子,情緒低落的時候,他只會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然后莫名其妙地流淚。他變成一個生活不能自理的廢物,不能自己洗漱,不能自己吃飯,甚至出門之前的衣服,都是護工為他穿的。 秦嚴騫不知道自己現在什么樣,他的手背上布滿可怕的鼓包和淤青,他的臉會不會也一樣,已經變成了丑陋的怪物。 而陪伴在沈夏身邊的男生身姿挺拔,年輕俊朗,正是最好的年紀。 秦嚴騫從未如此自慚形穢過,他既對不起沈夏,也辜負了沈老爺子的囑托,他根本不配來這里。 但他還是想見沈夏。 哪怕不見面。 只是在遠處看看夏夏。 ———— 喬洋看到坐在輪椅上的秦嚴騫,還以為自己眼花了,揉了揉眼再看,男人卻仍停留在那里,身后好像還跟著其他人。 喬洋警惕起來,遲疑地拍拍沈夏的肩膀,小聲地告訴他:“秦嚴騫來了。” 哭得眼圈發紅的沈夏擦掉眼淚,回頭,看見秦嚴騫正讓人推著輪椅往回走。 沈夏心里正難過,快步追上慌張離開的男人,問道:“你不看看爺爺嗎?” 他們兩家以前關系那么好,爺爺一直很信任秦嚴騫,不然也不會放心將他交給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