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鳳笑得夸張，滿臉夸道：“可不是，我家小芳是出了名的孝順，她還在讀書呢，每個月補貼才那么點，卻硬是從牙縫里摳出來也要給我們兩個老的買禮物。”

    “你看看我這鞋，新的，看著好吧，就是小芳給帶回家的，冬天穿著暖和的很。”

    “哎呦喂，那還真的孝順。老jiejie福氣好。”

    顧薇聽不下去他們的互夸，直接進屋了。

    顧芳還在里頭猶豫：“小薇，你說我要不要出去。”

    “出去干嘛，姐，你不會真的想嫁給那個男人吧？”顧薇不可思議的問。

    顧芳抿著嘴角，說：“當初說好的，我是要留在家里頭招女婿的。”

    “那也沒說現在就要結婚嫁人生孩子。”顧薇道，“再說了，她能找到什么好人家，歪瓜裂棗我都瞧不上，你要找也得在學校里頭找，至少志同道合，將來說得上話。”

    顧芳心底卻在泛苦：“學校里的男同學前程好，誰會愿意當上門女婿，后半輩子都被人瞧不起。”

    這話一說，姐妹倆都陷入了沉默。

    是啊，如果要留在家中招女婿的話，將來但凡是有些出息，有能力的男人，哪一個會愿意上門呢。

    只有那些家里頭兒子多，窮的吃不上飯，也沒啥本事的男人，才會愿意當上門女婿的。

    顧芳其實早就做好了準備，她覺得自己身為大姐，當初既然答應了就應該做到，至少父母答應讓她讀大學，這比起生產隊許多連初中都沒讀完，就得回家帶弟弟的女孩，已經幸運了許多。

    見顧薇臉色難看，顧芳反倒是安慰她：“其實這也沒什么不好的。”

    “你想想看，姑娘家嫁人才叫難，新媳婦進門要受多少委屈，公公婆婆好相處的，丈夫還算體貼的都這樣，更別提那些遇到惡婆婆的。”

    “比起嫁人，去到別人家，我倒是覺得留在自家也不錯。”

    顧薇知道jiejie不過是安慰自己，抿了抿嘴角說：“姐，要是將來你有了喜歡的人，那個人不愿意當上門女婿的話，那你就嫁人吧。”

    “不就是招女婿嗎，誰留下不是留，我來也是一樣的。”

    顧芳撲哧一笑，指了指她的腦袋：“說什么傻話，我是jiejie，本來就應該我留下的。”

    “你跟婷婷就好好的讀書，做在自己喜歡的事情就好了。”

    可越是這樣，顧薇心底越是難受。

    她伸手摟住jiejie，恍然發現jiejie很瘦，她伸手就能把她摟在懷里，可就是這樣的jiejie從小到大都照顧著她，在親媽打罵的時候，會永遠的擋在她面前。

    顧薇想問，那你自己呢，你也有喜歡的世界，喜歡的事情，難道就要為了父母的要求，犧牲掉自己嗎？

    但是猶豫再三，顧薇還是沒開口。

    因為她自己也找不到解決的出路，那是生她們，養她們，供他們吃飯，讓他們讀書的父母，不提王鳳，顧衛國心底也是默認如此。

    姐妹倆一進屋就再也沒出來。

    等得時間久了，外面來相看的三個人臉色也不大好。

    “這姑娘家文靜是好，太內向了可不大好。”

    王鳳心底也怪自家姑娘不給面子，卻說：“反正婚姻大事父母談妥了就好，我家小芳聽話，哪里會有意見。”

    對面的婦人撇了撇嘴：“瞧著可不太像啊。”

    王鳳皺眉道：“那你這是什么意思。”

    見她拉下臉來，婦人又說：“衛國嫂子，你也不用生氣，你說我大老遠的帶著侄子上門，這也算是誠心誠意吧。”

    王鳳看了眼進門之后就坐在旁邊，一聲不吭的小伙子。

    她心底其實是滿意的，瘦了點，但父母雙亡，從小跟著大伯嬸子過日子，脾氣早就給磨掉了，這樣性子軟的好拿捏。

    就是瞧著個兒太矮了一點，王鳳擔心生出來的孫子也跟著矮。

    婦人瞧見她的眼神，又說：“我侄子從小就能干，家里頭的事兒他能做，地里頭的事情他也能做，要不是他爹媽死的早，也沒有人給他張羅房子，也不能愿意給人當上門女婿。”

    小伙子有些難堪的低著頭，臉紅耳赤的，可惜沒有人在乎他的想法。

    王鳳聽著，心底更滿意了幾分。

    沒爹沒媽也好，跟大伯嬸子感情能有多好，到時候上了門，就直接斷了那邊的關系，就跟娶了個沒娘家的兒媳婦一樣。

    這么想著，王鳳的臉色柔和下來：“我們家小芳也不錯，你們應該知道吧，她可是大學生，將來畢業了就能當工人，指不定還是廠領導。”

    顧衛國此時也說了句：“要不是小芳要留家里招女婿，肯定不會找鄉下的對象。”

    “那是那是，你們家姑娘也是好的。”婦人笑著說道。

    隨即卻話鋒一轉：“不過既然是要當上門女婿，那跟娶媳婦就不一樣了，你們家是不是也得意思意思？”

    王鳳一愣：“意思什么？”

    婦人甩了甩手：“哎呦，你這就沒意思了，娶媳婦得給彩禮，娶女婿就不要啦？”

    王鳳也冷了臉：“哪有這樣的事兒，白給他一個媳婦，以后還給他養兒子養女兒，你還好意思收什么的彩禮？”

    “話不是這么說，將來就算生了兒子，那也是跟你們顧家姓。”

    王鳳心底也知道這個道理，但臉色還是不那么好看：“你們要多少？”

    “現在大家伙兒日子都好過了，一百塊不算多吧？”婦人直接要價。

    顧薇在里頭豎著耳朵聽著呢，這會兒忍不住罵道：“他們以為結婚是什么，還一百塊，這是買賣人口嗎？”

    顧芳嘆了口氣，沒說話。

    王鳳卻跳了起來：“一百塊，你怎么不去搶啊！”

    第227章 慌

    在姐妹倆回家之前， 王鳳就打算好了，老二從小就是個反骨， 她可以不管， 可老大是親口答應他們要留在家里頭招女婿的，得趁早將這事兒落實了。

    一開始顧衛國不答應，他覺得女兒都上了大學， 不能再找個瞧不上眼的。

    王鳳就說：“你光想著找個出生好，讀書好的女婿，可想沒想過這樣的男人能樂意入贅到咱家來？”

    “小芳是聽話，但女大不中留， 她現在人在外頭讀書， 讀完了指不定就被分配到了哪兒，到時候她要是瞧中了當地人怎么辦？”

    “真要到了那個時候，山高皇帝遠的， 咱們想管也管不了的。”

    “還不如咱倆早早的幫她相看好，等她畢業就結婚生孩子， 只要給咱們生了孫子留在家里， 別的就不發愁了。”

    “生完了孫子，將來她樂意待在哪兒就待在哪兒， 孩子也不用她帶， 交給我就成，這樣多好？”

    顧衛國皺了皺眉，想了幾天覺得也有道理。

    他心底覺得女兒配得上更好的，一邊又覺得那些好的男人不可能同意入贅， 與其等小芳自己瞧上那些不可能的人，還不如他們幫忙找。

    有了顧衛國的同意，王鳳才敢把人喊道家里頭相看。

    按照王鳳的心思， 自家女兒除了是個女的不大好，那條件比大部分小伙子可強多了，十里八鄉能上大學的姑娘能有幾個。

    但凡她放出去招女婿的消息，這群鄉下小子還不得上趕著想進門。

    因為沒生下兒子，王鳳自認為低人一頭，平時也不喜歡出門，怕別人笑話她。

    可自從兩個女兒考中了大學，王鳳再出門的時候，旁人多是羨慕，這讓她的虛榮心得到了很大的滿足。

    所以雖說是招女婿，王鳳將自己的姿態放得很高，頗有幾分惡婆婆挑剔新媳婦的架勢在。

    哪兒知道第一次上門，對方就直接獅子大開口。

    王鳳頓時炸了，站起身指著對方的鼻子罵：“我看你是想錢想瘋了，我家小芳可是大學生，你侄子初中都沒畢業，也好意思要這個價。”

    “就算是把他稱斤按兩當豬rou賣了，也不值一百塊。”

    婦人也黑了臉：“衛國嫂子，你這話就沒意思了，但凡要臉的人家誰會送兒子當上門女婿，也不怕鄉里鄉親的笑話？”

    “我們家軍子也就是沒爹沒媽，實在是沒辦法才松了口，你倒好，白撿一個兒子還要挑三揀四？你真把自家女兒當天仙呢？”

    “我呸，什么白撿兒子，我要別人家的兒子做什么？”

    “女婿不就是半個兒子，而且還是入贅的，以后可就是你們家的人了。”

    “入贅的女婿那就是媳婦，媳婦能是自家人嗎？”

    外頭鬧哄哄的，王鳳扯著嗓門跟她們吵起來，顧衛國黑著臉，腦門上的青筋一直在蹦。

    屋內，顧薇豎著耳朵在聽，外頭吵得越厲害，她越是想笑：“吵起來了。”

    顧芳臉色卻不那么好看：“好好的相親倒也罷了，怎么弄的跟……”

    跟真的買賣豬rou似的。

    顧薇知道她的意思，安慰道：“要我說鬧起來才好，最好咱媽嚷嚷出去，讓別人知道咱家的底細，看看誰還愿意上門當女婿。”

    “方正能拖一天是一天，將來的事情可說不準。”

    顧芳卻嘆了口氣，只說：“早晚的事兒。”

    王鳳不愿意出彩禮，只想要人家提著包袱當上門女婿，還得給他們家當牛做馬，可別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是沒談攏。

    最后，王鳳叉著腰站在門口，大聲喊道：“我女兒是大學生，想找男人還不是分分鐘的事情，我還瞧不上你們家的歪瓜裂棗。”

    “我呸，我看你就是空手套白狼，我倒想看看你能找個啥樣的。”那婦人也不甘示弱。

    兩家人一拍兩散。

    這會兒正過年呢，不少鄰居都看過來。

    顧衛國覺得丟人，低聲道：“咱家真要招女婿，給點彩禮也是應該的。”

    王鳳卻說：“不行，從來沒見過女方倒貼的，招女婿怎么了，孩子難道不是他的，咱們給生還給養的，沒要他們彩禮就不錯了。”

    “我養了二十多年的女兒，還供她上了大學，可不能便宜了他們。”

    姐妹倆坐在屋內，聽著王鳳“維護”的話，臉色都是一言難盡。

    要是平時王鳳這么說，顧薇都得感動一些，偏偏她……

    顧芳也是無奈，說了句：“咱媽真要這樣弄，估計我也不用擔心招女婿的事情了。”

    誰家兒子還能自己入贅了，還給老顧家當牛做馬的。

    王鳳鬧了一場，倒是讓生產隊看了笑話。

    顧亮星消息靈通，當天就學得活靈活現的，叉著腰指著罵：“當時衛國嬸子就這么罵，把人直接罵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