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東隔著棍子，感受著附近山林的變化，一邊漫不經心的問道：“哪里好？”

    顧二弟悶聲道：“別人就不敢欺負咱家了。”

    簡單的一句話，卻讓顧明東恍然之間明白原主的選擇，軟弱的性格，破罐子破摔的未來，才是迫使他放棄自己人生的最大原因。

    顧明東笑了一下：“對，從今往后，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你們。”

    這是他答應過原主的事情，自然也會做到。

    聽見這句話，顧二弟忍不住高興起來，但不知為何，心底又有些說不出的失落。

    兄弟倆一前一后，朝著深山前進，一路上兩個人沒有再說話。

    顧二弟越走越吃驚，他自己熟悉山林，但熟悉的是前山，深山是不敢進的。

    可是現在，天色黑蒙蒙的，只有月光并不清晰的灑落在地上。

    而他眼前的大哥，那個往日里干農活都不太行，也不喜歡上山的人，卻走得極穩，繞過了所有的磕磕碰碰，似乎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又被提醒跳過一個坎兒，顧二弟忍不住懷疑自己以前是不是瞎了眼，他家大哥干活不行，肯定是因為天賦都在山里頭。

    他大哥，是個天生的獵人！

    顧明東不知道弟弟的胡思亂想，他停下了腳步。

    “大哥，怎么不走了？”顧二弟差點沒撞上他后背。

    顧明東將棍子塞進他手中：“幫我拿著。”

    “大哥？”

    下一刻，顧二弟目瞪口呆的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見顧明東綁好袖子，刷刷刷就爬上了一棵樹。

    顧二弟努力抬頭看，也只看見一片烏壓壓的樹冠，壓根看不清楚里頭到底有什么。

    顧明東吃了幾頓飽飯，身手比之前矯健了許多。

    黑夜對他毫無影響，進入山林后，顧明東就像回到了老家一樣放松，熟門熟路。

    在顧二弟眼中黑壓壓的樹冠，落到顧明東的眼底卻纖毫畢現。

    樹冠的正中央有一個鳥窩，察覺到有人靠近，里頭發出鳥類咕咕咕的威脅聲。

    顧明東自然不會放過到嘴的蛋，只給鳥夫妻留下一顆，其余的全部帶走。

    顧二弟緊張兮兮的抬著頭看，生怕他大哥不小心摔下來。

    幸好很快，他再一次看到顧明東的黑影蹭蹭蹭往下爬。

    “接著！”

    顧二弟下意識的接住他丟過來的東西，伸手一摸，嚇了一跳，毛茸茸暖呼呼的。

    “真的有鳥蛋！”

    顧明東跳下樹的時候，就瞧見自己這傻弟弟一個勁的拿著鳥蛋在聞，想到這鳥蛋是剛從鳥mama屁股下扒拉出來的，顧明東嘖了一下。

    顧二弟卻陷入興奮中：“哥，你看是鳥蛋。”

    顧明東拍了拍身上的樹屑：“我知道是鳥蛋，是我剛從樹上窩里頭扒拉出來的。”

    顧二弟依依不舍的摸著鳥蛋：“哥，你怎么這么冷靜？”

    “我們家都多久沒吃到蛋了，我得好好拿著不能磕了，帶回去給阿星阿晨吃。”

    即使好久沒吃到雞蛋，顧二弟首先想到的也是兩個侄子，而不是自己。

    顧明東笑了一聲：“我們多找一些，到時候全家人一起吃。”

    顧二弟也興奮起來：“走走走，繼續找。”

    雖然鳥蛋難找，但多找一顆是一顆，說不定他也能蹭一個鳥蛋他湯喝喝，顧二弟美滋滋的想著。

    很快，顧二弟就被刷新了世界觀。

    只見他大哥就像長著一雙千里眼，一個能聞到鳥蛋的鼻子，每一次停下來，總能找到一棵有鳥巢的樹，這些樹上的鳥巢就沒有空的！

    看來，他大哥不但是天生的獵人，還是鳥蛋克星！

    第12章 rourourou

    “一、二、三……三十三、三十四、三十五！”

    顧明南雙眼都在冒光，驚喜叫道：“哥，我們一晚上找到了三十五顆鳥蛋！”

    顧明東揉了揉手腕，連續爬樹摸鳥蛋，讓他這具身體有些吃不消，看著那可憐巴巴的一堆鳥蛋，顧明東嘆了口氣，這效率也太低了。

    鳥蛋還不如雞蛋一半大，三十五個鳥蛋還不夠一家人敞開吃一頓。

    顧二弟顯然沒察覺大哥的不滿意，樂滋滋的說：“這么多鳥蛋，夠阿星阿晨吃一段時間了。”

    想到鳥蛋的滋味，顧二弟忍不住咽下口水，肚子也跟著咕嚕咕嚕叫起來。

    番薯粥喝得時候熱乎乎填肚子，但畢竟都是粗糧和碳水，禁不住餓。

    他們又是進山，又是摸鳥蛋，別說顧二弟，顧明東也覺得餓了。

    “等會兒。”顧明東扔下一句話，環顧四周，又爬上了一棵樹。

    顧二弟連忙仰起頭：“哥，這上面還有鳥窩嗎？”

    啪的一聲，一樣東西砸在顧二弟身旁，顧二弟頓時一陣心疼：“你怎么直接扔下來了，鳥蛋肯定碎了。”

    顧二弟不死心的伸手去摸，就算鳥蛋碎了，他也可以生吞，絕對不能浪費了。

    誰知摸到的不是打碎的鳥蛋，而是熱乎乎、毛茸茸的，顧二弟頓時瞪圓了眼睛。

    顧明東跳下樹，走過來拎起那只倒霉的鳥，村里人吃不飽，這鳥倒是挺肥。

    顧二弟目瞪口呆的看著他大哥就地取材，將那只鳥拔了毛、裹住樹葉、包住泥漿直接埋進了地里頭。

    這會兒的顧明東就像隨身帶著百寶箱，明明出門的時候兩手空空，這會兒愣是靠一把小刀變出戲法來。

    一小堆篝火點燃，黑夜之中終于有了光線，顧二弟吸溜了口水蹲在旁邊等。

    顧明東往里頭加了點枯樹枝：“再拿幾個鳥蛋過來。”

    顧二弟猶豫道：“就這么點鳥蛋，要不還是留著回去給他們吃吧。”

    顧明東也沒堅持，他說烤鳥蛋，不過是看顧二弟口水滴答滴，都要掉下來了。

    顧二弟吸了吸鼻子，隔著泥土壓根聞不到香味，但口中唾沫卻很誠實：“哥，咱在這里烤鳥吃沒事兒嗎，會不會被人發現？萬一被人舉報怎么辦？”

    “這個點出現在深山的，都跟我們打一樣的主意，誰能舉報誰？”

    顧二弟一想也是，頓時安心不少。

    顧明東戳了戳地面，很快挖出那只不大的鳥，這鳥倒是挺肥，兩人一人一半，沒有任何調料，入口已經覺得酥香可口。

    “真香，rou可真好吃！”顧二弟吃著rou味，感動的直想哭，這可是rou啊，他都記不清自己多久沒吃rou了。

    兄弟倆迅速吃完了一只鳥，顧明東都有些意猶未盡。

    顧二弟更是可惜的說：“可惜不能帶回去，要不讓老三幾個也嘗嘗rou味兒。”

    “要不下次帶上他們一塊兒進山，咱們偷偷吃？”

    顧二弟一說，又覺得不好：“還是算了，老三小北是女孩，阿星阿晨又太小，晚上進山太危險了。”

    顧明東也這么想。

    老顧家已經算偏，可現在誰家敢吃rou，泥墻到處漏風，堵不住rou味，一會兒味道傳出去引來窺探的話，那可是要挨批的事情。

    這可不是他們多cao心，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一點rou味都瞞不住隔壁鄰居。

    再者，他們旁邊最近的是劉寡婦一家，那家的兒子心思太多，顧明東不放心。

    顧明東也覺得遺憾，心底深覺這么偷偷摸摸不是事兒。

    他瞧著顧二弟咔嚓咔嚓，連骨頭都嚼碎了咽下去，忍不住問：“老二，你說有什么辦法能光明正大的吃rou？”

    顧二弟也愣了一下，明白過來這話。

    “首先得有錢，還得有rou票，再拿著錢和rou票去鎮上買供應rou，這樣就能光明正大的吃。”

    顧明東一臉無語，他翻遍了整個老顧家，統共就翻到幾毛錢，真正的家徒四壁，更別提稀罕的rou票了。

    顧二弟自然也知道家里頭的情況，依依不舍的嘬了嘬還有rou味的手指尖，又說：“再不然就等到年底，到時候大隊肯定得殺豬，咱家工分多的話就可以換。”

    當然，往年殺豬的時候，他們家也就意思意思割一塊rou嘗嘗味道，因為換多了rou，糧食就少了，撐不過下一年。

    顧明東一腳踩滅了火堆，仔細確認沒有火星留下，才帶著弟弟往山外走。

    心底卻還在琢磨吃rou的事兒，時代不同，吃個rou也得思前想后，這叫什么事兒啊！

    空有寶山，卻不能敞開了吃，簡直浪費，這大山里頭野豬可不少……

    忽然，顧明東腳下一頓：“殺豬？”

    “哥，殺豬你就別想了，得年底統一殺，至少還得大半年。”

    說完還念叨：“今年咱家下田干活的還少了一個人，工分肯定更少，也不知道能換多少。”

    顧明東腦中閃過一個辦法，或許可行。

    “老二，你先回去，我還有點事情。”顧明東說完，轉身又往山里頭走。

    顧二弟連忙追了幾步：“哥，你還要去哪兒？”

    顧明東拍了拍他的肩：“等著，大哥給你們弄rou吃。”

    “哎……”顧二弟阻止不及，只能眼巴巴的看著大哥的身影消失。

    顧明東一走，周圍似乎變得更黑了，山林深處隱約傳來狼嚎聲，讓顧二弟心底顫顫巍巍。

    “其實我們不吃rou也行……”顧二弟悶聲道，他是饞rou，但也不想大哥進山冒險。

    他站在原地等了一會兒，也不見顧明東回來，急得直跳腳。

    “大哥到底想去干嘛，難道是要去多捉幾只鳥？”

    看了看兜里頭的鳥蛋，顧二弟還是決定先送回去藏起來，免得天亮了被人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