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麗傻傻地看著女兒，高興的笑容和擔憂同時浮現(xiàn)，一時有些說不出話。

    希爾雅大概能猜到阿曼達隱去了什么，她同時收回了參與檢查的精神力。

    阿曼達或許不知道教廷培養(yǎng)神術(shù)師的過程，但希爾雅清晰感受到，麗莎身體里活躍充盈的元素和她在神學院里接觸過的新學生們差不多。用精神感應(yīng)的話，麗莎周圍環(huán)繞著許多火系元素，是極為明顯的剛進階無法自控的標志。

    除了多出來的異化尾巴，只憑元素和精神力感應(yīng)情況，怎么探查麗莎都該是一個剛剛晉升的神術(shù)師。當然，現(xiàn)在該叫施法者/法師了。

    而如果從尾巴感應(yīng)軀體變化，希爾雅微妙地發(fā)現(xiàn)，剛徹底長出來的附肢內(nèi)部和武者錘煉自身時會出現(xiàn)的反應(yīng)有些相似。用治療時的平衡狀態(tài)記錄看，異化與身體共存，加深了侵蝕，卻也阻止了侵蝕的繼續(xù)增長，更像是一種身體主動產(chǎn)生的保護措施。

    聽起來簡直不可思議。要不是有麗莎這個正在變化的例子、平民們和阿曼達幾人積累下來的被污染情況例子，希爾雅也不會相信這個結(jié)論。

    想想女巫們被裁判所判定為異端，希爾雅有些反胃。

    “希爾雅閣下，我、這，這是真的嗎？麗莎她可以做法師……”瑪麗還有些混亂，急急忙忙地開口詢問。

    麗莎反而更鎮(zhèn)定些，雖然沒徹底搞清楚自己昏迷后發(fā)生了什么，但昏睡時斷斷續(xù)續(xù)聽到過的內(nèi)容，差不多夠她拼湊起家里出事、母親和她來到庇護地后被幫助這兩件事，

    麗莎從緊貼著墻向外走了兩步，笨拙地學著曾見過的騎士老爺們，單膝跪下，“我愿永遠追隨您，希爾雅閣下。我什么都沒有，唯有給您我的全部。”

    希爾雅摸了摸她的頭，拉著她站起來，“還是個孩子呢。你自主突破了青銅階，還有很多知識要學習，如果你愿意的話，我可以做你的老師。”

    麗莎直直看向希爾雅，“我只能學習法術(shù)嗎？”

    “當然不。你想學什么呢？”希爾雅耐心詢問。

    麗莎像是松了口氣，咬了咬唇，“我想學習如何戰(zhàn)斗。我想要強有力的體魄，想要武技，也想要神奇的法術(shù)知識。我覺得它們應(yīng)該可以共存吧？這樣就沒有人能傷害到我mama、我和閣下，我就能親手保護我想保護的人。”

    連著幾句話對麗莎來說有些費力，被她斷成了幾個短句，語序稍微有點奇怪，但屋子里的所有人都聽明白了。

    阿曼達忍不住皺眉，“沒有人這樣做過。”

    法師和武者職業(yè)是大陸上超凡者的兩大分支，雖然都是利用元素，但用法截然不同。只有缺少元素天賦的人才會想方設(shè)法成為武者進入超凡世界，有天賦的施法者很少會浪費時間在錘煉身體上，即使鍛煉也并不是為了成為武者。

    麗莎看了一眼希爾雅，發(fā)現(xiàn)她沒有阻止的意思。她像被鼓勵了一樣，聲音里多了些底氣，反問道，“那么有人能被污染后醒來嗎？污染給了我力量，也給了我不同的體魄。我為什么不可以試試？”

    聽到最后，希爾雅笑了，“我喜歡這句話，也喜歡你的勇敢。現(xiàn)在，我們來學習怎么冥想。”

    超凡職業(yè)劃分越來越嚴格，此前也沒有兩種結(jié)合的新職業(yè)，但職業(yè)總是被人創(chuàng)造出來的，當然可以試試。

    “謝謝……老師。”麗莎緊緊跟上希爾雅，表情嚴肅認真，身后的尾巴尖勾起，雀躍地搖晃著。

    麗莎是個好學生，跟著嘗試了幾次后，成功進入冥想狀態(tài)。外溢的元素逐漸恢復(fù)正常，希爾雅叫醒了第一次冥想的麗莎。

    麗莎有些恍惚，還沉浸冥想的虛無和茫茫大世界里，沒能回過神。

    希爾雅推著她出門，“去和瑪麗在庇護地里走一走吧。第一次冥想會有些不太適應(yīng)，只有你一個人的時候不要冥想，否則可能失去自己的意識。擁有力量的感覺很好，但得學會控制。”

    從開始教學后，瑪麗和阿曼達就等在了門外。見希爾雅開門，瑪麗長長松了口氣，有些臉紅地趕緊解釋，“我不是害怕，就是、就是怕麗莎做得不夠好……”

    瑪麗適時換了個話題，“麗莎已經(jīng)醒了，我們就不該再和您住在一起了。已經(jīng)麻煩您太久了，四層還有空位，我想帶麗莎住過去，可以嗎？”

    希爾雅想了想，點頭答應(yīng)下來，“小心些，記得繼續(xù)吃藥。學習武技的話，先從跟大家一起鍛煉身體開始吧，不要太著急。”

    在反復(fù)釋放的治療法術(shù)和藥劑加持下，麗莎的身體狀況其實比其他平民好很多，她的問題主要是已經(jīng)被污染，進階后目前看來相對穩(wěn)定，但還是一點點增加訓練比較好。

    麗莎對自己要和其他人一起訓練毫無異議，乖乖點頭，和母親一起回屋子收拾東西。背著女兒逃進森林的瑪麗沒帶多少東西，只有希爾給的獸皮和瑪麗醒來后攢下來的一些零碎用具，比帶著行李進森林的其他人少得多。

    兩人重新在居民樓四樓住下，看著有些空的周圍，瑪麗笑著抱了抱女兒，“被子、鍋、鏟子都會有的。”經(jīng)歷生死之后，她無比珍惜現(xiàn)在。

    麗莎靠著母親，默默握緊了拳頭，向樓下拿著武器的玩家們投去羨慕的眼神。

    總有一天，她也會成為這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

    小麗莎：我要向玩家學習！

    阿曼達等受害者：？？？這可使不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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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4章 （二合一）

    等送走他們,希爾雅關(guān)上門，從空間項鏈里取出一沓樹葉，上面記滿了數(shù)字。

    這段時間庇護地平民們的體質(zhì)變化統(tǒng)計,有一個不太明顯的規(guī)律。出城后忍耐著不舒服的人覺得森林更不舒服，過去一直生病的人反而開始變好。

    和麗莎的變化記錄結(jié)合，希爾雅隱約有了些想法。

    平民感覺更不舒服很正常,因為污染增多了。但同時有人身體變好,如果也認為和污染有關(guān)的話,意味著持續(xù)過量但不至于太多之后,會帶來意想不到的變化。

    教堂建在最核心的城鎮(zhèn)上,輻射影響四周,距離教堂越遠、身份越低、收入越低、被污染墮落可能性越高。但希爾雅還知道一件事，這些年圣女選拔儀式和神術(shù)師選拔時,入選的生活在邊緣區(qū)域的平民、孤兒更多了。

    元素親和或許不僅來自天賦，也可能來自被恐懼的污染。

    希爾雅再次想起自己曾經(jīng)困惑的問題。污染元素,真的是污染嗎？

    答案離她很近了，但希爾雅沒有足夠證據(jù)。希爾雅將麗莎剛剛冥想時的變化一一記錄下來，帶著樹葉出門,用精神力給精靈再次做了一次檢查。

    希爾雅控制著的精神力波動并不明顯，不夠敏銳或者等級相差太大的人可能都無法感覺到自己被探查過，但精靈瑟琳娜顯然不是其中一員。

    被砍得只剩主要枝丫的樹枝顫了顫,明顯的精神力沖刷下，灰皮膚的精靈掙扎著從昏沉中睜開眼,不善地看著希爾雅，像隨時會抽她一樹枝。

    “你在干什么？”

    希爾雅頓了頓,將環(huán)繞著精靈的精神力散開,“抱歉,以這樣的方式與你再次見面。我們并沒有惡意，瑟琳娜，外面的污染對你的傷害太重了，你可以留下來多休息一會，養(yǎng)好傷再離開也不遲。我覺得，你會喜歡上這里的。”

    瑟琳娜盯著她沒有回答，動了動枝葉，然而被薅禿了的樹枝只能從頭頂垂下兩條細細的新芽，不管是想甩飛面前的人，還是包裹住自己拒絕被接近，都無法做到。

    但瑟琳娜確實能感覺到身邊元素潮汐和外面的不同，轉(zhuǎn)變成樹人后依然時時刻刻被折磨著的疼痛和啃咬消失不見，變成了輕柔的微風，好像不是生活在危險的達克斯森林，而是再普通不過的一片叢林。

    瑟琳娜的心情在惡劣和平靜之間來回變幻，直到看到樹下土壤里沒干透的一些藥劑，顏色十分怪異。

    “虛偽的強盜。”精靈平靜地判定，“幼崽，你以為這樣我就會相信你，選擇留下嗎？你投入了血薔薇的懷抱，用煉金術(shù)師的力量為你創(chuàng)造出不死不滅的戰(zhàn)士……你想要從我身上獲得什么呢？我只是一個茍延殘喘的老人，沒有武技，沒有法術(shù)，也沒有你想要的古老傳承。”

    瑟琳娜的聲音里帶著淡淡的厭倦，顯然類似的事已經(jīng)經(jīng)歷過不止一次，布滿復(fù)雜紋路的臉上，一雙眼睛澄澈如幼兒，倒映著世界上人類的貪婪。

    血薔薇？煉金術(shù)師？

    希爾雅沒聽過這個名字，但顯然阿曼達隱藏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沒說，精靈瑟琳娜和她的關(guān)系，似乎沒有她說的那么好。

    希爾雅很快回神，搖搖頭，“不，不需要這些。請好好留下養(yǎng)傷吧，那些蜘蛛交給我們來解決。如果你想再進一步的話，或許我還能提供些許幫助。”

    少女像只是鄰家女孩路過來打了個招呼似的，說完，就轉(zhuǎn)身離開了。瑟琳娜準備好的拒絕全堵在了心里，她不得不承認，她很大一部分擔憂正來自于蜘蛛。

    瑟琳娜能隱約感覺到周圍環(huán)繞著自己的阻隔法術(shù)，但并非是限制她行動的，似乎只是用來隔絕外面的聲音，避免外面有人觸碰到她。

    法術(shù)效果很弱，只限制了白銀階以下的舉動，她雖然重傷，但冒著二次受傷的危險拔出根須離開，還是做得到的。畢竟樹人從來不是只能在原地佇立的生命。

    瑟琳娜沒有動，在希爾雅離開后，在原地站了很久。

    她聽得到風吹過樹葉的聲音，看得到能跑跳絕不好好走路的人們臉上的笑容，看得到包圍著自己探頭探腦不知道在說什么的人們，看得到明顯和其他人不同的幾十個瘦弱的平民。平民兢兢業(yè)業(yè)地在其他人幫助下做著許多事，望向那些擁有超凡力量的人時，眼中有著微光。

    不是倒映著的火光，也不是淚光，而是明亮的、希冀的、向往而羨慕的光芒。

    瑟琳娜屏住呼吸看了很久，回神時才發(fā)現(xiàn)，夜晚到來了。

    血月的光灑落在中央的殿堂上，將殿堂四周染上淺紅，在旺盛的篝火光芒包圍中，紅光不像瑟琳娜記憶里那樣充滿不祥，反而讓人聯(lián)想到……熱鬧。

    即使聽不到外面在說什么，從豐富的肢體動作里，她也能感覺到外面的氛圍。只是仔細聽也只有風聲縈繞在四周，是她早已習慣了的安靜。

    確定保護好瑟琳娜不讓玩家們sao擾成功，希爾雅回到房間，繼續(xù)學習著來自庇護地的知識記載。

    繼第二次當面撬門被扣了好感度，狂敲希爾雅房門只為了合影被塞里納斯拎走后，無緣無故跑來敲門的玩家數(shù)量急速降低到個位數(shù)。意識到堵門沒有收益反而可能倒扣，絕大部分玩家都投入了庇護地刷新出的大量建設(shè)任務(wù)里。

    老玩家們也是從搬磚過來的，看著迷之像工地現(xiàn)場的庇護地，除了幸災(zāi)樂禍，還多了一股監(jiān)工般的責任感。

    有老玩家?guī)ш牐幼o地新圈進來的植物大部分都被迅速擊殺、拆分成制作區(qū)一塊塊材料。新豎起圍欄區(qū)分區(qū)域的制作區(qū)門口，掛上了一個警告牌。

    《請勿偷拿、多拿、搶劫以及偷吃制作材料！！！》

    偷吃這個詞被加粗加大，生怕玩家看不見。

    看過大郎吃藥視頻的新玩家，對各種食物、以及大郎吃藥似乎沒有嘗過、沒分到食物里的材料口感充滿了興趣，冒著反復(fù)復(fù)活不得不多搬幾次磚的風險，離開新手期有了空閑，都直奔自助餐區(qū)域——啊不是，制作區(qū)。

    從昨晚開始的整整一天時間，殿堂里的復(fù)活白光就沒有停過。

    連沉迷研究自己的水箭法術(shù)的顧朝，都跟著弟弟兌換了點刺球果吃。只是別人吃里面的種子，顧朝對刺球果帶來的“癢”感，充滿了好奇，最終連喉嚨都開始癢的時候，不得不復(fù)活重來。

    孤兒打野帶著自家jiejie出門前，遺憾地拍拍還得繼續(xù)搬磚的其他徒弟，“不是我不帶你們，是你們好感度不夠沒法出門啊！現(xiàn)在比我們一測的時候強多了，一天能刷好多聲望呢，加油，等會回來繼續(xù)帶你們玩！”

    顧朝作為第一個獲得新手任務(wù)額外技能獎勵、第一個出門探索的二測玩家，收獲了一片注意。

    和最初梯隊相差不太大的一測玩家不同，顧朝速度太快，斷層迅速拉開，新玩家們紛紛開始研究論壇帖，試圖另辟蹊徑追上。

    晚餐到來前，希爾雅聽到有人敲門。叩叩聲很輕，對方似乎還在猶豫，和正常情況下的玩家們態(tài)度完全不同。

    “瑪……阿曼達？”希爾雅拉開門，讓門前盯著地面的阿曼達進來。她還以為是瑪麗反復(fù)思考之后打算再來問問麗莎的學業(yè)問題。

    希爾雅看了看記錄，和要么留在工匠鋪繼續(xù)制造小工具、要么跟玩家們出門探索的雷羅不同，今天自閉的人變成了阿曼達。除了規(guī)定好必須要出現(xiàn)在外面的時間，阿曼達一直留在屋子里。

    阿曼達臉龐熏得有些發(fā)黃，大概是熬了一天藥劑，揪著自己冒出來的觸手，似乎有些緊張。

    “坐吧。發(fā)生什么事了嗎？”希爾雅倒了杯水給她，從孤兒打野建立蓄水池，再加上燒開放涼等cao作后，森林里的溪水味道正常了很多。

    阿曼達接過杯子，彎腰放在了地上。她低著頭，“抱歉，閣下。我隱瞞了你一些事。瑟琳娜說得沒錯，我曾經(jīng)在血薔薇的庇護下得救、學習、成長，雖然我沒有加入血薔薇，但我確實也屬于她們。但我得說，血薔薇并不是其他人說的那樣只有放縱、浪蕩和欲望瘋狂的異教徒魔女，她們大多數(shù)時候只是在救援更多剛剛覺醒的女巫。”

    阿曼達注意到希爾雅的眼神，苦笑了一下，“是的，是那個欲望集會。”

    希爾雅在她說到一半的時候，就明白過來血薔薇是什么。欲望集會可以說是裁判所追殺的頭號組織，組織結(jié)構(gòu)散漫，只知道他們蠱惑人們放縱欲望、隨心生活。聽起來還好，但放縱的不只是被壓迫的善念，也有各種踐踏規(guī)則的邪惡血腥。

    但考慮到由后天覺醒天賦的女巫、被污蔑為女巫的人等等引發(fā)的獵巫事件，蒙在這個名字上的血腥或許弱一點。

    希爾雅按著阿曼達坐下，“女巫……我明白了。所以血薔薇里有多少人做過惡？”

    阿曼達沒想到希爾雅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即使是淡然的精靈瑟琳娜，知道她曾經(jīng)屬于哪個組織后，都立刻把她趕走了。她呆了一會，才說道，“我不知道。”

    “血薔薇里共同的規(guī)則是對女巫同伴施加援手，但不止有女巫，還有煉金術(shù)師和其他戰(zhàn)士。被救援后，可以學習超凡知識后再離開，也可以直接離開，沒有人會刻意限制。”

    “很多人放/縱/欲望，但也有持戒恪守、對抗欲望的修行者……準確的說，是面對本心欲望。流淌杯中的美酒，璀璨的寶石金銀，俊俏年輕的男女，力量、青春、權(quán)柄、財富，什么都有可能。會為這些做出什么，我也不知道。我無法為他們保證什么，但他們并不全都是惡徒。”

    希爾雅笑了一下，“你只能保證自己？”

    阿曼達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

    希爾雅繼續(xù)問道，“據(jù)說血薔薇有一位主宰？你見過她嗎？援助女巫的規(guī)則是她定的，還是所有人一起默認的？”

    “是祂。沒有明確的救援女巫限制，只憑自愿。不過大多數(shù)人都曾經(jīng)被救助過，會樂意伸出援手。聽我的老師說，祂是一位半神，欲望與血腥的主宰。不過我沒有親眼見過，所有人也不需要信奉祂，血薔薇里很多人認為，并不存在神明……”

    阿曼達突然意識到自己面對的是曾經(jīng)的光明圣女，是最信奉神明的一批人，頓時卡了殼。

    希爾雅詢問地看向她，阿曼達掩飾性地喝了口水，繼續(xù)道，“有個消息或許對您有用。按照我在血薔薇里知道的，世界上并非只有光明教宗一位半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