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鷹 第173節
王爺爺撓著花白的頭發:“是我年紀大了咩?啷個不記得有這回事?” “您…您不記得了?” 雖然蘇渺已經信了百分之九十徐堯是他幻想出來的,但那日這男人和王爺爺在階梯上對罵的事情,也是真實到就像昨天才發生… 甚至他們說的每一句話,她都還記得呢。 “您還記得我爸爸的事嗎?他臉上是不是有一塊黑斑?” 王爺爺擰著眉頭沉思了片刻,說道:“你爸那小崽兒,是個嬉皮笑臉的渾小子,心地善良,人不壞,就是有點兒油滑,但他臉上沒有什么黑斑啊,挺周正一小伙兒,不然也不會把你媽迷得神魂顛倒的,對他那是好得不得了。” 蘇渺驚愕地望著王爺爺:“他…不是徐堯嗎?” “不是啊,那小子也姓蘇,跟你mama一個姓,叫蘇什么來著,蘇什么正…哎呀,時間太久遠了,我也記不到了。” 王爺爺擺了擺手,“我就記得,你爸天天來給你媽買牛奶,說起她啊,嘴角都掛著笑,也是真的喜歡她。你媽對你爸也好得很,有啥好東西、第一個想到他。” “王爺爺,您能多說一點嗎?”蘇渺渴望地望著他,就像黑暗中踽踽獨行的人期盼著前路微渺的光芒。 “我想想啊,真是太久了。”王爺爺一邊想,一邊說道,“你爸爸是個油嘴滑舌的渾小子,沒啥大出息,長得又帥,很會討女娃兒喜歡,當時咱們巷巷兒里好多女娃娃喜歡他哦。但他也不花心,跟你媽在一起之后,也死心塌地對她。” “然后呢?為什么他會離開我mama?” “聽說是因為你mama懷孕了,他怕自己養不活娃娃,就去深圳打工了,但后面…” “后面怎么了!” “據說是跟人出海…浪把船打翻了,人沒回來,說不準哈,都是聽說的,反正你爸爸再也沒回來過了,你媽一個人把你拉扯大,也忌諱這事兒,從來不跟你說,甚至都不讓周圍這些鄰居提起他。” 蘇渺的眼睛紅了,水光泛濫:“您是說我爸爸已經…已經…” “這么多年了,估計是已經去了,但他對你媽是真的好,巴心巴腸地…你這名字都是你爸取的啊,說取個小點的名字,將來好養活…” 她情緒再也繃不住了,捂住嘴,眼淚順著指縫間掉了下來。 原來…原來爸爸mama這樣相愛。 原來她不是被嫌棄的小孩,不是不受歡迎的小孩,他們都期待著她來到這個世界上,帶著祝福,帶著期盼,帶著愛意… 所以徐堯根本不是她父親,只是某個…侵害過母親的男人。 蘇渺潛意識里留存著那段不堪的記憶,竟把這家伙誤以為是自己的父親了嗎! 她腦子很亂,一點點厘清著思路。 “王爺爺,您去確定嗎,我爸爸臉上沒有黑斑?” “沒有啊,我很確定,你爸爸帥得很哦!你居然也生不出你這么乖的小丫頭子嘛。” 遲鷹拿了一包餐巾紙,掃了二維碼,輸入一塊錢的時候,在后面多按了四個零。 王爺爺手機振動了一下,低頭看到遲鷹發來的金額,王爺爺有些著急,正想說用不著這樣… 但看著面前情緒激動的小姑娘,怕她察覺端倪,頓了頓,終究還是什么都沒說。 遲鷹意味深長地望了王爺爺一眼,表達了謝意,也讓他安心,轉身帶著小姑娘走下了階梯。 蘇渺瘦弱的身形抽動著,痛痛快快地哭了好一會兒,終于平靜了下來。 她回過頭,可憐巴巴地望著他,淚光隱現:“遲鷹,我一直都想錯了,我以為我mama…她不喜歡我是因為我父親是個人渣,才不是,她其實是喜歡我的!” 遲鷹走下來,站在低一級的階梯邊,摸出紙巾,替蘇渺仔仔細細地擦掉了眼淚:“誰會不喜歡我們小鷹。” “但她以前對我很沒有耐心。” “這大概是因為,她也正在學著第一次當mama。” 蘇渺若有所思地想著,“你說得對,她是第一次當mama,肯定很多地方做的不好,并不是因為討厭我,我mama這么愛我爸爸,她肯定愛我的。” 遲鷹想了想,說道:“也許他們現在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了,在某顆不為人知的遙遠星球上。” 蘇渺用力點頭:“雖然mama離開了我,但她不是孤零零的一個人,她肯定去找我爸爸了,是的!他們住在星星上,會一直幸福下去的!” “對。” 蘇渺深吸一口氣,眼底重新有了光:“遲鷹,我也要好好生活,如果他們在星星上看著我,我就不能讓他們為我擔心了,我要好好治療,早日好起來,重返課堂,成為超厲害的蘇老師!” “早就該了。”遲鷹將她鬢間微汗的發絲挽到耳后,捧著她的額頭吻了吻,“除了成為超厲害的蘇老師,小鷹是不是還忘了另一件重要的事。” “啊,什么啊?”蘇渺茫然地望著他。 “真忘了?” “別賣關子呀。” 遲鷹牽起她的手,看著她右手無名指的那枚璀璨的鉆戒:“說好了回來領證,人生大事都能忘,我們蘇老師可真厲害。” 女孩嘴角綻開清甜的笑意,梨渦里都釀了蜜,臉頰微紅:“哎呀。” “又害羞。” “不和你說了。” 她推了他一下,蹦蹦跳跳地跑下了階梯。 遲鷹望著她輕松如雀的背影,嘴角勾了笑,摸出手機,秦斯陽發來了一條信息。 sun:“人沒大礙,已經進去了。” c:“做好善后。” sun:“他這些年在沿海走私…證據基本都拿到,做的那些臟事,夠關幾輩子了。” c:“故事已經圓上了,我要她再也見不到他。” sun:“放心,這個夢永遠不會醒。” …… 遠處,蘇渺站在最底層的一級臺階邊,背靠著長滿青苔的粗糙墻壁,耐心地等待著他。 她穿著牛仔裙配淺色系t恤,皮膚白得如同梔子般…美好,清新。 遲鷹溜達著走下了階梯,她吟吟對他一笑,一如十七歲初見時的模樣。 “遲鷹,什么時候去民政局呀?”她雖笑著,眼底卻泛著羞怯的光,“明天嗎。” 遲鷹握住了她纖細的手腕,牽著她走下最后一級臺階—— “不如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