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鷹目送女孩的背影消失在入口轉(zhuǎn)角處，轉(zhuǎn)過身，手揣兜邁步離開。

    身后又傳來了匆忙的腳步聲。

    遲鷹回頭，見小姑娘居然氣喘吁吁地跑了回來，揪住了他的衣袖。

    蘇渺喘息著，小胸脯輕微起伏不定，認(rèn)真而虔誠地對他說：“遲鷹，我可以給你絕對的忠誠。”

    她什么都給不了他，除了這個。

    說完這話，自己把自己的臉臊了個通紅，不等他回應(yīng)，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兔子似的轉(zhuǎn)身跑進(jìn)了輕軌站。

    下最后一道階梯的時候還讓梯子給絆了下，踉蹌著往前撲了撲。

    進(jìn)了最后一班車廂里，蘇渺背靠著墻，看著黑色的車窗玻璃里倒映的自己，情潮起伏。

    她剛剛說了什么呀！

    不敢想，一想就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起來。

    這輩子的勇氣都匯聚到了剛剛的那一刻。

    她揉了揉腦袋，一個人沒完沒了地臊著…周一都不敢去學(xué)校了。

    輕軌啟動之后，蘇渺手機(jī)嗡嗡地震動了一下。

    屏幕里橫出了遲鷹的微信消息——

    c：“【害羞】?！?/br>
    ……

    遲鷹發(fā)完信息之后，推門走進(jìn)了包廂。

    段橋也不是個粗心大意的人，剛剛蘇渺難看的臉色和遲鷹不動聲色的發(fā)火，才讓他后知后覺地意識到什么，上前想跟遲鷹道個歉。

    打火機(jī)的事情，他真的是無心的，哪能知道那玩意兒可能是班長送的啊。

    話還沒說出口，遲鷹走過來，單手抬起了他的下頜，端詳著他的鼻子：“剛剛傷到了？”

    這一下子，段橋心都酸了，差點(diǎn)一整個哭出來：“鷹爺，對、對、對不起…你看我這嘴，我真不知道…”

    “沒事，不提了?！?/br>
    女孩們看著遲鷹，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男人溫柔起來真的是…男女通吃啊。

    難怪秦思沅都愛他愛瘋了。

    ……

    朝天門，波光粼粼的江岸邊。

    手機(jī)瘋狂地響著，全是兄長秦斯陽打過來的未接來電。

    秦思沅看也沒看手機(jī)一眼，獨(dú)自坐在階梯旁抹眼淚。

    只要一想到遲鷹拒絕了她的禮物，她的心就像被包進(jìn)錫紙里放在烈火上烹烤。

    這是她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這種求而不得的深深的無力感。

    心酸之后，更多的是委屈。

    感覺得身邊的階梯有人落座，秦思沅用手背抹了眼淚，偏頭望了一眼。

    少年穿著一件單薄的黑色衛(wèi)衣，戴著連帽，幾乎遮住了他半張臉，只露出野蠻生長的側(cè)臉輪廓，左手拎著一瓶喝了小半的礦泉水。

    他的手背和遲鷹一樣，麥黃的膚色，青筋脈絡(luò)明顯，卻不似遲鷹那樣的干凈。

    秦思沅認(rèn)出了他——季騫。

    他們第一次見面不是在上次的籃球賽，還要更久遠(yuǎn)一些。是十一假期和楊依依他們?nèi)ビ^音橋玩密室逃脫的時候，遇到他的。

    那時候組隊(duì)拼人，季騫和她正好在一組了。

    她們是三個女生，季騫他們正好是四個男生，組隊(duì)進(jìn)入了恐怖密室，她們仨基本就擔(dān)當(dāng)了氣氛組，全程尖叫，任務(wù)和解密全靠著四個男生做。

    秦思沅是個死要面子的人，就算心里怕得要命，嘴上也不肯承認(rèn)，單線任務(wù)也獨(dú)立完成了，但楊依依和盧思思這倆貨實(shí)在不爭氣，尤其是盧思思，腿都嚇軟了，抱著門說什么也不肯出去。

    最后恐怖密室也還是沒能完成最終劇情，只走了一半，男生們挺不滿，出來的時候嘟噥著再也不和女生組隊(duì)了。

    季騫是這幾個男生里最沉默的一個，話很少很少，但不管是解密，還是幫同伴做單線，他都能頂上，鬼追過來的時候也墊后跑。

    秦思沅對他印象還不錯，因?yàn)橛幸粋€情節(jié)是他們被拿著電鋸的“鬼”在通道里追，大家嚇得屁滾尿流、瘋了一般往前跑。

    秦思沅跑得不快，在轉(zhuǎn)角處落了單，是季騫折回來把她帶走。

    密室結(jié)束之后，在休息室的沙發(fā)上聽npc小jiejie復(fù)盤劇情，她們和那幾個男生也相互交換了學(xué)校信息。

    得知他們是北溪一中的，楊依依還特別問了關(guān)于蘇渺的一些事情，和他們八卦討論了很久。

    秦思沅在邊上沉默的聽著，神情不屑一顧，但季騫一直在觀察她。

    后來有幾次，她在校門口遇到了季騫，本來也不熟，看到了只當(dāng)沒看到，但每一次季騫都要給她送奶茶。

    意圖…著實(shí)明顯了些。

    秦思沅向來驕傲，壓根不理他，奶茶也全部丟掉，心里還琢磨著他是臭青蛙想吃天鵝rou。

    直到那次在市體育館打籃球，兩個學(xué)校又棋逢對手地撞上了，沒想到他竟然去幫她排長隊(duì)買了新開業(yè)的網(wǎng)紅茶飲，后來…在她的懇求下又出手相助給蘇渺解了圍。

    秦思沅對季騫就沒這么討厭了。

    但也僅僅只是…不討厭而已。

    秦思沅用手背抹了眼淚，憤懣地望著他：“你跟蹤我！”

    “沒有?！奔掘q指了指遠(yuǎn)處江邊的大排檔，“和幾個兄弟喝夜啤酒，看到你了。”

    說罷，他將一份打包的冰粉遞到她手邊，“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br>
    “我才不吃！”秦思沅悶聲說，“我最討厭冰粉涼蝦了！”

    季騫沒有勉強(qiáng)，看著遠(yuǎn)處波光粼粼、倒映著對岸燈火的江流：“哪個又欺負(fù)你了，給我說，我?guī)湍阕崴??！?/br>
    “你才不是他的對手呢。”秦思沅哼哼道，“他身手好得很，分分鐘就把你個小雜皮撂倒了?！?/br>
    “是，我是小雜皮?！奔掘q苦笑了一下，望向她，“但我不會欺負(fù)你?！?/br>
    提到這個，秦思沅又難受了，止不住的酸楚涌上心頭：“他怎么就不喜歡我嘛，是，我沒她漂亮，我曉得。但我哥說他不是看重外貌的人，他要是嫌我脾氣差，我都可以改啊，他要是喜歡蘇渺那種，我也可以改成她那樣的啊，一天到晚悶不吭聲，我也可以啊?！?/br>
    季騫雙手?jǐn)R膝蓋上，低頭撥弄著礦泉水瓶子，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偷偷喜歡了他這么久，他一點(diǎn)都沒感覺，我還記得第一次跟他告白被他拒絕，但從那一天之后，我更喜歡他了，我沒辦法控制自己不喜歡他…”

    眼淚吧嗒吧嗒地順著臉頰流淌著，女孩滿腹的委屈，全向身邊的少年傾吐而來。

    但字字句句，卻在戳他的心。

    “算了，我跟你說這些干啥。”秦思沅站起身，背了小包包轉(zhuǎn)身離開，“你跟她一樣，也是個半天敲不出一句話的悶瓶子，我最煩你們這種人了?！?/br>
    季騫追了上來，拉住了她的斜挎包帶子：“等一下?！?/br>
    “干啥！”

    少年從口袋里摸出一包濕紙巾，遞了過去：“你現(xiàn)在回去，眼睛這么紅，家里的人肯定要問，你擦一下嘛?！?/br>
    秦思沅接過紙巾，撕開包裝袋擦了擦眼睛，對他道：“我是不會喜歡你的，你不要在我身上浪費(fèi)時間了?！?/br>
    季騫笑了下：“我又沒追你?！?/br>
    她心頭一急，尷尬地說：“你沒追我，那你…你前幾次送什么奶茶啊。”

    “我有自知之明，不會追你的?！奔掘q低頭，腳尖踩著碎石子，“送奶茶是想找借口看你一眼，但我不要你給我什么回應(yīng)，我曉得不配，你別放在心上。”

    他這么說，反而讓秦思沅心里隱隱有些不是滋味。

    她掃了眼他手上拎著的冰粉，接了過來，悶聲說：“其實(shí)我還挺喜歡吃冰粉的?！?/br>
    季騫連忙遞給她。

    秦思沅拎著袋子，輕哼了一聲，離開了。

    上了階梯之后才想起來，忘了叮囑季騫不準(zhǔn)把今天晚上的事說出去。

    她知道他們經(jīng)常和嘉淇私高的籃球隊(duì)約了打球，萬一他把今晚的事情說出去，她丟臉就丟大發(fā)了。

    想起他方才說在江邊的大排檔和別人吃飯，秦思沅匆匆地找了過去。

    大排檔人頭攢動、熙熙攘攘，都是過來喝夜啤酒聊天的顧客，劃拳敬酒，沸反盈天。

    秦思沅流連一排排不規(guī)則擺放小桌椅邊，卻沒有看到季騫的身影，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一轉(zhuǎn)身，便看到季騫站在燒烤攤位邊，拎著烤串撒孜然，油煙熏得他將腦袋瞥向一邊。

    老板還在邊上罵罵咧咧——

    “老子一個沒看見，你就打混摸魚去了！明天你別來了！”

    “剛剛有點(diǎn)急事。”季騫陪笑道歉，“以后不會了?！?/br>
    “啥子急事，啥子事比客人的肚子還重要！你給我仔細(xì)，再有下次，就別來了！”

    ……

    秦思沅離開了燒烤攤，悶悶地走上了階梯，來到街道邊，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黑色轎車停在了她身邊，秦斯陽匆匆從車上下來，怒聲道：“給你打了幾十個電話，怎么不接！”

    “我透透氣?！?/br>
    “透氣耽誤你接電話了？”

    “哎呀哥，我都這么大的人了！你還管我！”

    “你再大，你也是我meimei?！鼻厮龟栠宪?，“回去我再收拾你！”

    拉扯間，秦思沅手里的那盒冰粉掉在了地上。

    她死命掙開了秦斯陽，將冰粉撿起來：“你干什么，我東西都掉了！”

    口袋里，冰粉都已經(jīng)漏出來了。

    秦思沅壓抑的情緒終于繃不住了，“啊”地大叫了一聲，將冰粉盒砸向了秦斯陽：“看嘛，都吃不了了！”

    秦斯陽后退了兩步，避開：“這有什么，我再給你買一盒?！?/br>
    “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