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鷹 第19節
“說什么呢你!李老師你別信他,我從來不去網吧?!?/br> 語文老師李涓輕咳了一聲,義正言辭道:“爭什么爭,同學們的展示都屬于課堂作業,是要上交的,課代表,你幫我收一下,下課拿到辦公室來?!?/br> 老師都發話了,男孩們不敢再爭搶,眼睜睜看著語文課代表收走了那副價值不菲的蘭亭帖,惋惜聲此起彼伏。 遲鷹收筆的時候,漫不經心地偏頭掃了眼蘇渺。 所有人都在看他,偏她沒有,她在和秦斯陽說話。 秦斯陽遷就地低著頭,認真傾聽,時不時應一句,顯然在商量小組展示的事。 一個斯文、一個嬌柔,偏倆人皮膚白都白得如此…般配。 他平靜地抽回了視線。 段橋悄悄走到遲鷹身邊,笑瞇瞇對他道:“遲哥,反正你這筆都潤了,不如給我寫一副唄,隨便寫點啥都行,一個字也行啊?!?/br> 他最近是真的手頭緊,能搞到一副遲鷹的墨寶,還真能賣到不少錢。 遲鷹仗義,對哥們是沒話說的,所以他才厚著臉皮過來要。 不想,遲鷹很不客氣地將毛筆擲在了宣紙上,點出了一團突兀凌亂的烏黑墨跡。 墨汁險些綻他身上,嚇得段橋連連后退。 遲鷹懶散地坐在了椅子上,面無表情—— “手痛了,下次再說?!?/br> 段橋訕訕地離開,嘟噥著:“不給就不給嘛,撒什么火啊?!?/br> …… 蘇渺來到陽臺,吹著微風,平復著躁動緊張的心緒。 沒多久,秦斯陽也出來了,陪她在走廊邊站了會兒。 “倒也不需要緊張成這樣,你又不是一個人,還有我。” 她詫異地望了秦斯陽一眼,很驚奇他會對她說出這種話。 不過想想,大概也是為了素拓分,他在準備托福,平時成績對他而言同樣也很重要。 “秦斯陽,你以后要出國留學嗎?” “不一定,到時候看情況?!?/br> “我看你在準備托福?!?/br> “不算準備,高中英語已經吃透了,看著玩。” “……” 再一次被嘉淇私高的學生給凡爾賽了。 兩節課的時間一晃而逝,同學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的課堂作業展示接近尾聲。 很多同學走搞笑風、嘻嘻哈哈地上臺講段子,還有用方言詩朗誦的,有表演話劇,更有甚者直接開始舞劍了…… 語文老師李涓頻頻搖頭,似乎也覺得前有珠玉,后面的展示實在很難入眼了。 即便不走搞笑風的,也是平平無奇、中規中矩,毫無創意。 目前,她還沒看到任何一組同學的演出、是真正抓到了她的重點。 還有幾組演出,結束之后便是蘇渺和秦斯陽的最后一組。 她去儲物間取了宣紙和墨水盤,回教室時,卻發現抽屜里的毛筆不翼而飛了。 她在書堆里翻來覆去找了好久,連書包夾層都找了,不見蹤影。 記得當時只是出去透透氣,所以毛筆直接擱抽屜里的,也沒想過有誰會去動它。 她連忙詢問了四下的同學,但大家都是隨意選位,座位稀松,隔得很遠。 且同學們不是忙著看展示,就是忙著準備自己的演出,來回走動頻繁,沒人注意到是誰來過她的位置。 注意到了…大概也不會告訴她。 蘇渺抬頭,望見了前拍的秦思沅。 好巧不巧,她正好回頭瞟她,倆人的眼神撞在了一起。 不需要質問和承認,女孩子之間一個眼神,什么都明白了。 秦思沅并不遮掩,嘴角勾起一抹囂張的笑意。 這讓她想到了當年在北溪一中那些暗無天日的歲月,有些人欺負別人,霸凌別人,就是理所當然、就是天經地義。 他們有這個底氣,連掩藏都不需要。 現在仍舊是其他同學展示的時間,蘇渺沒有去找秦思沅的麻煩,匆匆來到儲物教室,對正在調試古琴的秦斯陽道:“你meimei把我的毛筆拿了?!?/br> 秦斯陽修長的指尖微微一頓,抬頭望向她:“有證據嗎?或者誰看到了。” “沒有,但我知道,是她。” 秦斯陽繼續低頭調弦,似乎沒放在心上,“沒有證據最好不要亂講,我meimei不是小偷?!?/br> “小偷”兩個字刺痛了蘇渺的心,她咬牙道:“當時如果不是你把我叫出去,我的筆也不會丟,誰知道你們是不是沆瀣一氣?!?/br> 秦斯陽能理解她口不擇言的急切心情,皺眉道:“你冷靜一點,現在時間不多了,追問誰拿走了你的筆沒有意義,不如趕緊去文具店買一支,或者找同學借一支。” “我練字寫字都是用的那支筆,再換新筆根本不可能適應,現在也沒有時間讓我用新筆重新練習一遍了?!?/br> 現在如果貿貿然換筆,運氣好、僅僅只是書寫效果大打折扣。 如果運氣不好,很有可能寫壞了字、整個演出直接翻車。 看語文老師的神情,顯然對后面的展示已經很失望了。 如果她再寫壞了字,那就不是拿不拿高分的問題了,毫無疑問…分數直接墊底。 如若不通過秦斯陽,蘇渺自己去找秦思沅理論,不僅拿不回筆,還會激化矛盾,影響課堂秩序。 她只能緩和了語氣,寄希望于這位還算管得住meimei的兄長:“成績績點是我們兩個的事,秦思沅拿走我的筆,也會影響你的成績?!?/br> “我再說一遍,沒有證據,我不可能把秦思沅當成小偷一樣去質問?!?/br> 秦斯陽已經很不耐煩了,冷聲道,“并且我沒有跟任何人沆瀣一氣,你自己把筆弄丟了,這是你丟三落四不好好收撿的錯,不要把自己犯下的錯賴在別人身上?!?/br> 蘇渺聽著他的話,明白了,是她太天真了。 是啊,秦斯陽從來都是秦思沅的好哥哥,他怎么可能幫她。 就算她寫錯了字,但只要秦斯陽古琴演奏不出紕漏,他們的單人分數就會不一樣。 想什么呢,她和秦斯陽…怎么可能在同一條船上。 蘇渺不再爭執,背靠著儲物柜,袖下的手緊緊攥了拳頭,腦子一片混亂、一片空白。 秦斯陽看著她這模樣,于心不忍,放軟了語調:“寫不了就算了,反正你的書法也不算加分項,屆時我彈古琴,你站在邊上就行了,我保證,我們都能拿到高分?!?/br> “你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覺得我的書法可以幫你拿分?!?/br> 秦斯陽看著她微紅的眼角,頓了頓,點頭:“的確,我從來沒有指望你。” 蘇渺自嘲地笑了下,轉身走出了儲物室。 即便她換了更好的筆、即便她努力了這么久,每天練字到凌晨,又有什么用。 在嘉淇私高,她只是他們眼底的笑話。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僅剩最后兩三組,距離下課也沒多少時間了。 蘇渺一個人坐在階梯邊,滿心挫敗。 沒有辦法了。 她相信靠秦斯陽一個人,也能給小組拿到高分,她勉強用借來的毛筆寫字,真的有可能拖后腿。 自己沒有能力,又憑什么怪別人看不起自己。 有時候,人啊,就是要認識自己的局限性,或許她真的不屬于嘉淇私高。 像mama說的,心比天高,命如紙薄。 她和嘉淇私高的同學從小的生長環境和教育環境,天壤之別。 她想要借著嘉淇的風凌空而起,可她小小的翅膀…根本不足以帶她扶搖直上。 不甘心,又能怎樣。 人就是要認命。 就得認! 蘇渺用力地擦著眼睛,固執地不讓眼淚掉下來,眼角都揉得通紅了。 不能哭,她越是哭,那些人就會越看她笑話。 軟弱的眼淚只會讓親者痛、仇者快,她絕對不哭。 喉嚨還是一陣很泛酸,心里一陣陣地難受,她“哎呀”了一聲,說道:“蘇渺,不準哭!” 樓道間傳來一聲輕嗤。 蘇渺抬起頭,看到對面樓梯口。 遲鷹倚在墻邊,居高臨下、饒有趣味地望著她。 他穿著嘉淇私高規整的校服制服,輪廓寬大而冷硬,分明是優等生的模樣,偏在她面前總是這副吊兒郎當的神態。 一看到他,蘇渺心里莫名涌出一陣酸楚,又用袖子使勁兒揉了揉眼睛。 “見了我,反而委屈上了?”他腳尖點地,溜達著下了樓,站在距離她兩層的階梯邊。 “才不是?!彼Y聲甕氣地否認,“沒有。” “秦斯陽怕你拖他后腿,不讓你寫了?” “本來我的字就不行?!?/br> “這確實?!?/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