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一只大橘不會修仙 第62節
“轟——砰!” 大年初一的夜晚依舊熱鬧,不輸于除夕夜。至少對于姬家而言是如此。 通過認親而實現階級躍遷三年了,姬家人從最初的畏畏縮縮陋習難改,到如今自以為養成了大家氣質,心態與行事風格上都發生了極大的轉變。 他們覺得不必再像以前那樣小家子氣,買個菜都要摳摳搜搜砍兩文錢的價,開始花錢大手大腳,貧窮時不敢想的昂貴煙花,今年一口氣買了二十個,不一會兒便全放完了。 姬老太太被小孫子姬昶扶著,看完最后一朵金色煙花落幕,才覺身上憊懶,回屋休息。 “奶奶,您睡吧,孫兒就在一旁看書陪您。” 姬昶扶老太太躺下,細心地替她蓋上被子、掖好被角,然后乖巧地搬來矮桌坐在床前,捧著一本封皮上寫著《大學》的書認真閱讀。 老太太見狀,欣慰一笑。她也是真累了,閉上眼翻個身便睡著,全然不知道小孫子看的書里究竟是什么內容。 聽奶奶的呼吸聲變得均勻,姬昶松了口氣,悄摸卸下最外那層封皮,露出底下的風月話本來。 《江秀才初識風月情》。 姬昶靠著床沿,一邊看一邊發出嘿嘿嘿的怪笑,不覺天色漸暗,睡意襲來。 不知不覺間,他趴在床頭睡去,話本從手里輕輕落下,在地上攤開。 沒有閉緊的窗戶忽然卷進來一陣寒風,適時吹滅了蠟燭。 “裊裊情絲……空掛牽……” “耿耿長夜……不能眠……” 萬籟俱寂的夜里,忽然不知從何處傳來空幽的曲調。 是水鄉音韻,唱歌的女子也用了軟糯的吳語,忽遠忽近,時有時無,哼唱聲悠悠回蕩著,如同進了戲園子。 “大半夜的,是誰家在唱戲啊……” 姬昶不耐地皺著眉,邊打哈欠邊抱怨道。 “小郎君,奴家唱的不好聽嗎?” 哼唱聲驀然停了,咬著溫軟音調的女子嗓音從頭頂傳來,有些哀怨。 “也不是不好聽……” 姬昶聽見這聲音,耳朵先酥了半邊,笑呵呵地睜開眼,就看到一雙紅底繡金的繡花鞋在自己眼前輕輕搖晃。 他還沒完全睡醒,順著那雙鞋子抬頭,只見屋頂那根粗壯的橫梁上端坐著一名紅衣女子,身著華麗的喜服,烏發上環佩琳瑯,富貴而美艷。 她是背對姬昶而坐,姬昶看不到她的臉,只看她的背影,總覺得有哪里不對。 是哪里不對呢? 姬昶的腦子仿佛被什么堵住似的,垂著眼簾死活想不明白,直到他再次看見那雙沖著自己的腳尖。 橫梁那么高,她的腳尖是如何垂到自己面前的? 還有……她明明背對自己,為什么腳尖卻朝向自己這邊? 姬昶猛地嚇醒了,一身冷汗,嚇得醒醒的! 他大口大口喘著氣,撫著胸口:“還好……還好只是個夢。” “小郎君做了什么夢,竟嚇得滿頭大汗呀?” “一個噩夢……” 姬昶條件反射地回答,答完了才意識到不對,忽的頭皮一炸,渾身如墜冰窟。 “是什么樣的噩夢?” 甜膩的女聲從背后靠近,吐息冰冷地掃過姬昶耳廓,如同被什么滑膩膩的東西舔了一下。 他渾身都在顫抖、抽動,牙齒打顫,哆哆嗦嗦地扭過頭去,借著窗外透進來的一縷光線看見了那名紅衣女子。 她面朝自己走來,卻是腳尖向后,腳跟朝前。 “是夢到……奴家了嗎?” 女子濃妝艷抹的美麗臉龐上堆起一個笑意,雙眼黑洞洞的,愈發襯得面龐慘白。 “啊!!!——” 深夜,一道撕心裂肺的慘叫劃破了春城的夜空。 …… “你要種菜?” 姬道放好藍布巾招牌,冷不丁看見程梓從屋內沖出,還以為他遇見老鼠了,上前詢問才知道他是為了另一件事。 “種子可以給你,院子里的地也可以免費借你,反正我要來沒用。”姬道屈膝蹲在他面前,伸手撓撓他下巴,“不過你得告訴我,你為何突然想到要種菜?總不能是為了幫我吧?” “喵嗚喵,喵喵嗚。” 我可以是為了幫你,但如果你對種菜沒興趣,那就是我自己想種。 程梓在他指尖蹭了蹭,一本正經地道。 姬道對種菜毫無興趣,但不妨礙他嘴上答應:“我有興趣,你確實是為了幫我。但今天太晚了,家里也沒有工具,你需要什么同我說,明早我去買。” 程梓滿意地點點頭,抬起前爪搭在他膝上,將毛腦袋湊近,壓著耳朵說了些物品名稱。 四齒耙頭、小鋤頭、澆水花灑,種番茄需要搭架,再砍一些竹子回來。 姬道一一記下,末了問他:“你真的喜歡種菜啊?” 程梓一甩尾巴,正好抽在他小腿上:“喵喵喵!喵嗚哇!” 面前有這么大一個院子,不種點菜我心里不得勁啊! 姬道被他逗樂了:“行,明天我不出攤,和你一起種。” 跟貓貓在一起,他感覺做什么都會很有意思。 樓上,姜書客正在溫習書本,忽然聽到敲門聲響起,是臨江仙來了。 “怎么了臨大哥?”姜書客把書擱下,親自將他迎進房間。 “姜家的早飯一般吃什么?”臨江仙開門見山地問。 他目光灼灼看著姜書客,刻意變化的烏黑眼瞳里透出一點明亮的藍,似乎在問一個很重要的問題。 姜書客眼波一轉,當即明白他想做什么,笑瞇瞇地說:“什么都吃,炒飯、蘑菇筍絲面、炒米粉、包子……基本上家里有什么阿娘就做什么。” “橙子有口味偏好嗎?”臨江仙又問。 姜書客聳聳肩:“沒有,他唯一的口味偏好就是好吃。只要做得好吃,他什么都吃。” “多謝。”臨江仙微微揚起嘴角,抬手輕拍他的腦袋,“明早想吃什么?” 這就是問他想要什么獎勵了。 “清湯掛面配酸筍!” 次日一早,程梓在陽光下醒來,身上毛發柔軟地蓬起,讓他看上去向一團醒發的金色面團,只不過毛茸茸的。 他抻長爪子,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然后抖抖毛,趕走僅存的一絲睡意。 再看身旁,發現臨江仙已經不見蹤影,而窗外的晨風正攜來美食的芬芳。 程梓昨夜睡到一半,被一聲突如其來的尖叫吵醒,因為害怕就鉆臨江仙被窩里了。 原本打算早上起來問他尖叫聲是哪兒來的,但屋外的香氣實在太過濃郁,沖昏了程梓的頭腦,他當即忘了這事兒,樂顛顛地奔出房間。 彼時,臨江仙借了姬道的廚房,正在做早飯。 兩屜蒸籠的煎餃,一碗姜書客點的掛面,姬道死乞白賴蹭的鍋巴配酸筍,鍋里的則是專門為程梓做的紅燒rou炒飯。 炒飯裹著金黃的蛋液,搭配豌豆、臘rou和幾片火腿。米飯包著油,軟滑有嚼勁;豌豆脆甜,臘rou補上了至關重要的咸味,一口下去噴香直撲鼻腔,只是聞著都讓人嘴里不由自主地分泌唾液。 紅燒rou屬于配菜,將豬rou切成兩肥三瘦的rou塊,熱水焯過,冰糖炒色,加入適當調料與辣椒片,在鍋里燜上一刻鐘后取出,連著湯汁一并澆在飯上。 紅通通的醬汁浸入炒飯,使口感更加豐富又不至于太膩。紅燒rou的肥rou晶瑩,瘦rou深紅,多余油脂都被燜進湯里,變成了提香提味的醬料,吃下去肥而不膩,咸甜可口。 古有“佛聞棄禪跳墻來”的佛跳墻,這一份早飯即使比之不及,也相差不遠了。 姜書客與姬道捧著自己的早飯坐在一旁,就著香味進食。 他們對那份早飯垂涎欲滴,但誰也不敢提出分一勺。 就在這時,程梓循著香味小跑進廚房,一抬頭便看見灶臺前的臨江仙。 他換下寬襟廣袖的儒衫,腰間系著圍裙,正把炒飯盛進碗里,澆上紅燒rou。 廚房里的香氣過于濃郁,程梓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忽然冒出一個沙雕念頭—— 他要是天天給自己做這么好吃的飯,跟他在一起好像不虧哦? 哦不對,不虧的是自己,他恐怕血虧。 “橙子,來吃飯。” 臨江仙瞥見程梓進來,端著碗向他招招手,同時打斷了他的胡思亂想。 美食當前,程梓瞬間忘掉那些沒有用的情情愛愛,后腿一蹬蹦進他懷里,張口接住他喂來的第一勺飯。 好吃! 臨江仙趁機親了親他的耳朵尖。 …… 姜書客連夜畫了一張種菜規劃圖,將姬道的院子分成四大塊,除去長著杏樹的那一片空地,剩余三塊,其中兩塊分別種蘿卜白菜,另一塊以竹子搭起方架,用來纏番茄和黃瓜藤。 見他安排得明白,程梓和姬道便直接照著種。 臨江仙沒有幫忙,早飯過后他說有事要出去一趟,讓姬道先把種子種下,他回來再幫著育苗。 程梓猜,他可能是出去調查昨晚的尖叫之事,就沒有多問。 姬道換上束袖的短打,用四齒耙頭將院里的土挖開,用鋤頭敲碎結塊,一遍一遍地順成細沙,然后加水揉成泥團。 程梓坐在土堆旁,將一塊塊濕泥滾成泥球,兩只爪子弄得臟兮兮的,臉上、身上也沾了點泥印。 但他不以為意,甚至玩得很高興,讓姬道覺得他之所以喜歡種菜就是因為可以光明正大地玩泥巴,還調侃了他兩句。 代價是臉上兩個對稱的泥爪子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