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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荒到草原后 第23節

    火爐子里的火小了,蜜娘移開鍋又挾了幾坨干牛糞進去。

    “昨夜下雨,快干的牛糞又被淋濕了?!泵勰锔砂桶偷卣以?。

    “嗯,家里堆的挺多,就是連下半個月的雨也不會斷了火。”白天看守牛羊,空閑的時候兩人會提著袋子撿干牛糞,挖野菜回來曬成菜干。

    “明天能去撿菌子,你不是說你老家的菌菇湯味道鮮,明天你給煮一鍋我嘗嘗?!卑突⑹掷锬昧藟K兒奶豆腐,被他搓得掉了一地的渣。

    一鍋?拿菌菇湯洗澡啊?蜜娘沒接話,她想總不能這么沒話找話熬過去。今早巴虎開門進來的時候臉上可淡定了,她還在納罕,成親的第二天早上他對上她的眼睛就耳紅,昨晚比往日更親密,他卻一副無事發生的樣子。

    “那個……你感覺怎么樣?”天亮了,男人的臉皮薄了不少,他走過來紅著臉問:“我看你走路不太舒服的樣子,可是昨晚傷著了?”他也就今早看蜜娘往出走的時候突然想到殷氏,他還呆頭傻腦的當著人家面問是不是騎馬把腿磨破了,現在想想,滿都拉圖那時不知在心里怎么嘲笑他。

    “是有些疼。”竹筒到底是被撐傷了,畢竟昨晚還流了血,所以她走路下意識地就想撇開腿。

    “你今天就在家歇著,等會兒吃了飯就去床上躺著?!蹦腥耸帜_無措,他本想說他看看,但只是有個想法就鼻腔發酸發熱。

    “巴虎?可有人在家?”

    “有有有,在家?!蹦腥颂铀频钠鹕硗庾?,是老敖嘎,他反手帶上門,問:“找我有事?”

    “昨夜我家羊跑散了,想找你幫我找找?!崩项^說的有些猶豫,巴虎脾氣不好,要不是之前他兒子幫巴虎去追人,他今天也不會過來。

    “行,我吃了飯就過去?!?/br>
    “你昨晚一夜都沒睡。”蜜娘等巴虎進來,她才皺眉說:“你熬得住???剛剛讓你睡你偏不睡,現在好了,想睡都睡不成。”

    “沒事,我最長的時候能兩天兩夜不闔眼,年輕力壯不缺覺。”巴虎倒了碗酥油茶,昨晚的熘羊rou片還有剩的,他給夾在酥餅里三兩口給吃了個干凈,“我走了,你就在家待著,我待會兒路過的時候讓蒙恩回來吃飯,他再守一天,晚上再回來睡?!?/br>
    但蒙恩晚上回來睡,就代表巴虎打算的是他晚上過去守夜,蜜娘吃了飯等蒙恩回來后讓他在家補覺,她帶大黃去看牛看羊。正值牛羊發情期,每天打架的牛羊數都數不清,一個錯眼它們就能用牛角羊角把對方戳破肚子。

    “東家說讓我守著。”蒙恩眼下青黑,吃飯的時候還忍不住張嘴打哈欠。

    “我去守著,你白天睡覺,等晚上再去守夜,就是今天的中飯晚飯你做,做好了給我送過去?!?/br>
    蜜娘看他哈欠連天的,連帶著她也忍不住打哈欠,這么一比,巴虎的身體可比蒙恩壯多了,昨晚就沒消停了,白天還有精神去找羊。

    “我做飯比東家可差遠了,送去了你可別嫌棄啊?!泵啥饕惶嶙鲲埦痛暄?,他做的飯他都吃不進去。

    不嫌棄,多難吃的飯蜜娘都吃過。養蜂的時候被蜂蟄腫了手還是堅持割完了蜜,來漠北的路上她磨破了腳也沒影響趕路,昨晚流的那點血也才零星幾滴,說不準早就結痂了。她也就在巴虎面前想撒個嬌示個弱,看他笨嘴拙舌地安慰她。

    作者有話說:

    照舊,晚上還有一更,估計又是12點左右

    三十三章

    漠北的天, 雨過一陣涼一陣,白天有日頭的時候還好,風里帶了溫度, 到了傍晚,日頭西落, 風疾了也冷了。

    巴虎給老敖嘎家找走失的羊, 晚上留了他在那邊吃飯,蜜娘等蒙恩帶了巴拉和阿爾斯狼來了才帶著大黃攏緊了衣襟往回走。草原大的沒邊,人也少,方圓十里就她們一家, 三個人三條狗守著一千余只牲畜。夜風呼呼地吹過草原,草葉子發出的沙沙聲像是人腳踩過發出的聲音,蜜娘接連回頭了好幾次都看了個空。

    “大黃,別跑快了,陪我一起走?!泵勰锖白∷烈馊鰵g奔跑的大黃狗, 大黃也胖了,肚子挺出來,狗臉圓潤了, 看著好看許多。

    蜜娘單方面的對著大黃說話壯膽, 看到氈包的時候她松了口氣,進了氈包把大黃也帶進來,反手從里面把門栓住。地動之后蜜娘見過好些面目全非的死人, 逃難的路上也有餓死的, 打架打死的,在那之后她什么都不怕, 不怕黑不怕鬼甚至不怕惡人。但在從蘇合手里逃生后, 她害怕半黑未黑的黃昏, 忌憚背后的腳步聲。

    guntang的熱氣從火爐子里散出,蜜娘拿黃油在鐵板上擦了一圈,半指厚的羊脊rou、新鮮還帶著青草氣的菌子、硬梆梆的奶豆腐在炙烤下發出勾人的香氣,蜜娘先給大黃喂了塊兒奶豆腐才開始往自己嘴里喂。

    她開始怕黑怕死,是因為她想要活著。

    巴虎回來的時候蜜娘正在泡腳,他剛靠近氈包就聽屋里有撓門聲,還有尾巴啪啪打在什么東西上的悶響聲。

    “等著,馬上就來。”蜜娘擦了腳去開門,路過大黃的時候揉了下它狗頭,認主認得真快,巴虎的腳步聲和他騎的馬的馬蹄聲它都記得一清二楚。

    “大黃生怕我把你關在門外不讓你進來?!卑突⒒貋?,大黃就可以出去了,一人一狗擦著腿過,男人突然轉身跟著狗往外走。

    喝酒了?蜜娘跟上去問:“干啥去?”

    “給大黃帶了塊兒羊腿骨給它磨牙,你別出來,我馬上進去?!睔职獾耐吝€是濕的,會把她的鞋弄臟。

    蜜娘倚在門外看著,等巴虎走過來她湊到他嘴邊嗅了下,沒酒味。

    “專門帶個羊腿骨回來,老敖嘎不笑你?”

    蜜娘突然湊近,男人屏住呼吸也聞到了一股獨屬于她身上的味道,說不出是什么味兒,但聞著想讓人陷在棉被里睡懶覺。

    “哎,掉魂了?問你話呢?”蜜娘杵了他一下。

    “不知道他笑沒笑,反正我說要帶骨頭回來喂狗,他就把四條羊腿骨都給了我。”巴虎靠在門扉上緩了一會兒才準備去拿厚實的毛氈去守夜,“蒙恩呢?還在草場守著?我去換他。”

    “他白天睡了一天,晚上他守著,你去打水洗個澡回來睡覺?!泵勰锝o了他找了干凈的換洗衣裳,“白天是我看著的,讓他回來睡的?!?/br>
    “你不是不舒服?”

    “哪有那么嬌氣,就蹭破了層皮罷了。趕緊去洗你的啊,別磨磨唧唧的。”蜜娘推他出門,早上還吹牛皮說年輕力壯不缺覺,現在眼皮子都要黏一起了。

    “我待會兒幫你瞧瞧。”說起這個巴虎立馬精神了,腳步輕快地去河邊洗冷水澡。

    瞧個鬼,蜜娘看他回來也沒理他,等他坐上床立馬下去把油燭吹滅了,“快睡,我也想睡了?!?/br>
    “真沒事?”巴虎強打著精神不死心。

    蜜娘翻了個身背對著他睡,過了兩息身側的呼吸聲就平穩了,她又翻了過來對著他。剛躺好,男人的手伸過來熟練地摟她到他懷里,右手目標明確地搭在綿軟的地方。

    呵,還揉了兩下。

    “巴虎,你裝睡!”蜜娘按下他的手,老實不到一會兒又搭了上來。

    “巴虎?”蜜娘對著他的耳朵輕輕喊了聲,他耳朵最敏感,對著吹口氣都能染上色。

    沒動靜,是真睡著了。蜜娘糾正了他五次,都是過不了片刻又搭回了老地方,跟狗一樣喜歡占地盤,罷了,睡吧。

    進了八月,早晚的溫差拉大許多,蜜娘早上和晚上套上齊小腿的毛氈雨披都脫不下來。做雨披的毛氈是用絨羊毛彈的,細密又厚實,極費羊毛,但雨水浸不透,而且還保暖。

    大多數牛羊的發情期都結束了,牛群羊群里打群架的現象少了許多,人也跟著輕松下來。但巴虎的精力一如既往的充沛,全部投在蜜娘身上也讓她吃不消,她都想把他趕出去守夜算了。

    “你繼續睡,我待會兒把飯給你端床上來?!卑突①r著小心,眼角眉梢都是饜足。

    蜜娘閉眼不理他,不吃了。昨晚折騰到半夜,今早天麻麻亮他又醒了,搗鼓來搗鼓去,把她搗鼓醒了他立馬趁虛而入,事后又卑躬屈膝的小廝作態,任打任罵任罰。

    蜜娘閉著眼聽他開門出去,剛朦朦朧朧有了睡意,他又推門進來,接著是水撞擊在木盆上的聲音。

    巴虎看蜜娘眼皮下的眼珠來回滾動就知道她還醒著,也不戳破,給她擦了臉擦了脖子,一路順了下去,被踹了一腳順勢握住腳也給擦了兩把。

    “你把被子弄臟了。”

    “我洗?!卑突⒗鹘釉?。

    “我不喜歡早上那樣?!泵勰锉犙?,一旦早上被折騰,她就起的晚,蒙恩一看就知道兩人做了什么。她要是跟巴虎一樣不補覺,那她白天就打不起精神。

    巴虎把棉布巾子又擰了一把,坐在床邊直勾勾地盯著她瞧,似乎要從她的眼睛她的嘴看到她心里。

    蜜娘被看得毛毛的,虎著臉問:“看啥呢?”

    “你說謊?!蹦腥寺龡l斯理地擦著手指,嘴巴一張一合,蜜娘聽了瞬間羞紅臉,腦袋里也嗡嗡作響,毫無力度地辯解:“你胡說八道?!?/br>
    巴虎呲牙一笑,嘖嘖有聲地端著水盆往外走,水往地上一淋,轉身去了灶房做飯。

    氈包門沒關嚴實,大黃順著門縫溜進來站在床邊看看,這是它每天早上必做的事——氈包里有了說話聲它就要撓兩下門打聲招呼,門開了要是不見她出去,它就溜進來守在床邊看看。

    蜜娘懷疑它是來聽她的呼吸聲,怕她沒氣了。她有一次這么跟巴虎說,他說她神神叨叨的胡說八道 。

    “醒了,馬上就起來,去把門給我關上。”明知道大黃聽不懂,蜜娘還是不厭其煩的每天早上跟它重復一遍。

    “巴虎!巴虎!”蜜娘捂在被窩里甕聲甕氣地喊,聽到腳步聲她探頭,“把大黃給弄出去,門給關嚴實,我要起來了。”

    “又沒有人,門開著關著也都是我看。”蒙恩每次都是他過去了才回來,說是這么說,還是喚走了大黃關上門,還用鎖從外面掛上。

    “你掛上鎖我怎么出去?”

    “張嘴,喊我。”

    飯后,兩人把蒙恩的飯給溫在鍋里,喂了三條狗后帶著大黃往草場走。巴虎提了個牛皮袋子,里面裝的是揉制好的羊羔毛,都是用來給蜜娘做冬天穿的羊皮襖。

    “換班了。”蒙恩見到兩人過來,他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卷起地上鋪的毛氈夾在胳肢窩準備回去。

    “東家,今年打算什么時候回臨山?”蒙恩走了一段路又返身回來,眼睛時不時瞟過臉色紅潤的年輕婦人。

    “再過十來天就回去。”男人都是霸道又警惕的東西,巴虎瞇著眼沉聲問:“眼睛不想要了?”

    蒙恩嚇了一跳,訕訕擺手,“東家誤會了,我是想請女東家給我做個媒,她認識的姑娘多,能不能給我介紹一個?我明年春天也是自由身了,也想娶個婆娘好好過日子?!毕哪翀鼍腿齻€人,人家兩口子天天出雙入對樂呵呵的,就連巴虎張嘴閉嘴說狗比人忠心的天殺德行,也在蜜娘纏纏繞繞下說話好聽多了,想來中原姑娘都是會過日子會心疼人的。

    “想娶婆娘你自己去討好人家姑娘,人家松口了婚事自然而然也就成了,哪還需要媒人牽線。”巴虎不吝傳授他的經驗,在他看來雙方對彼此都有意才是一樁好婚事。

    “我認識的姑娘也就那幾個,最大也就才十四歲,還沒到婚嫁的年齡。”蜜娘委婉拒絕,她沒拉媒保纖的愛好,也不想摻和這種事,日子過的好一切好說,要是兩人相處不融洽,人家姑娘可要在外面說她這個媒人的丑話。

    “哎,那我回去尋摸尋摸?!泵啥鲹狭藫项^,他也想娶個沒爹沒娘沒拖累的媳婦,像東家這樣,雖說女方陪嫁少,但聘禮又全數帶了回來。里外一兌,也就辦喜宴費些錢。但跟白得一媳婦相比,總歸還是賺了。

    蒙恩走了,巴虎兩口子也就把他的事撂在腦后,兩人背靠著背坐著,巴虎攥著剪刀咔咔剪掉羊羔毛多余的部分,蜜娘捏著大針頭欻欻納鞋底,累了就靠在對方背上歇歇。

    “再有十來天回臨山,之后呢?回古川?”蜜娘扭著腰趴在巴虎身上。

    “八月尾的時候,王都的軍隊會經過臨山前往大康納貢,之前大居次路過的時候你不是沒看到,這次我帶你回去看看。”巴虎手上的動作不停,剪下來的羊羔毛給塞進袋子里準備做靴子的時候用,嘴上話也不停:“三年前可汗帶著可敦回大康過年,今年不知道還去不去,可敦是你們中原的公主,要是運氣好你還能看到她的鳳顏?!?/br>
    蜜娘聽了他這話心里樂滋滋的,他還記得大居次路過的時候她躲開人群給羊剪毛呢。

    “巴虎你真好?!泵勰镱嶎嵉卣酒饋斫o他捏膀子,掄著拳頭左捶捶右捶捶。

    “一時的好,今早在心里還在罵我吧?”男人心里受用,嘴上卻是欠欠的,非要攪和了兩人間甜蜜蜜的氣氛。他怕蜜娘再麻兮兮地說話,還是翻眼瞪他提腳蹬他的時候他最自在。

    作者有話說:

    第三十四章

    夏天穿的衣袍洗洗曬曬收進箱籠, 巴虎揉制的羊皮也曬干了水分可以收進牛皮袋里,準備著回了臨山轉手賣給商隊。這日蜜娘沒去草場,她燒了熱水洗了頭發, 順手把鍋灶上的鍋碗瓢盆也給洗刷干凈,打酥油的奶桶更是放在開水里煮了兩滾。

    母羊母牛揣上崽子后奶水自然而然的就沒了, 據巴虎說的, 一直要到明年三月份,母羊生崽了才能再喝上鮮奶,在那之前都是用存下來的酥油打酥油茶喝。

    “汪汪汪——”

    蜜娘聽到大黃的叫聲站起身往外走,出了門就見不遠處一個男人趕了輛勒勒車過來, 這是她住這里一個多月以來,第一次見生人過來。

    “小阿嫂看住你家的狗,我是來賣牛rou的,可要買牛rou?”

    “怎么賣?”蜜娘喊了聲大黃,但也警惕的沒把狗關進氈包里。大黃剛停聲, 巴拉和阿爾斯狼從氈包后面悄無聲息地走了出來,繃著著狗臉注視著不遠處的人和車。

    “二十文一斤,你買不買?不買我可走了。”男人也嚇了一跳, 家里養了這么多狗。

    買, 這時候可難遇到賣牛rou的。蜜娘拿了錢過去,巴拉和阿爾斯狼也沉默著跟上,大黃怵它倆, 一改跟屁蟲的性子, 夾著尾巴貼著門站著。

    “怎么這個時候宰牛?這可不劃算啊?!泵勰锾暨x了一番,要了條牛腿, 看牛排骨還剩了些都給包圓了, 牛腱子rou和肋條rou也各割了七八斤。rou上稱了先讓男人劃兩刀rou, 巴拉和阿爾斯狼平日里都不搭理她的,今天猛地躥出來,可不就是聞到了rou腥味。

    “哪會不知道不劃算,它們為了爭奪母牛打群架,這頭牛肚子被頂穿了,眼看著治不好了只能給宰了。還好是頭公牛,要是母牛可要把我心疼死?!蹦腥税裷ou遞過去,看了眼杵立的四座氈房,“小阿嫂看著眼生,男人叫啥?說不定我還認識?!?/br>
    “都是臨山的肯定認識,我男人叫巴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