義憤填膺地說：“水電廠本來說好了轉(zhuǎn)個私人老板，康健他們的工資和社保都不會變。哪想到才剛轉(zhuǎn)給私人老板，水電廠就出了規(guī)定說每人都要加班加夠時間才能算全勤，不加班就扣工資。康健他氣不過跟著幾個同事一起鬧到老板那里，沒兩天就被老板炒魷魚1了。”

    “那你懷孕是怎么回事？蘇康健連份工作都沒有，怎么養(yǎng)活一大家子？還有你的工作也不要了？這胎懷相不好，看你婆婆這么上心的做派，還會讓你出門上班嗎？”

    黃秋菊實在是沒眼看這一大家子，給她提好褲子，說：“你這月份還沒到三個月吧？可能是正常的出了點血，也有可能是動了胎氣。我勸你最好是去找醫(yī)生看看。”

    黃冬梅吶吶地說：“是我婆婆說既然康健都下崗了，那就不用怕超生丟工作。讓我趕緊再懷上一個生了再說。”

    “你真是人頭豬腦！什么都是你婆婆說，蘇康健說！你自己沒有想法的啊？”

    黃冬梅看黃秋菊氣得甩著手在房間里走來走去，連忙說：“我那份工做不做也沒差，最近都發(fā)不出工資了。都是私人廠子，這家做不了就去下一家又不是什么大事。”

    “你不想想你多大了？哪個廠子還愿意要你？婉婉怎么辦？啊！”

    “婉婉都十歲了，哪還用我cao心。我婆婆還讓她放學(xué)就去小姑子家吃飯，專心伺候我。姐，我已經(jīng)偷偷落過兩胎了，你一定要幫幫我！這一胎讓幾個老中醫(yī)看過了，都說是男孩！”

    黃冬梅挪著身子往床邊探，一把抓住黃秋菊的手哀求。

    黃秋菊不敢用力甩開她的手，只好順勢坐在床邊，忍住淚意，憤恨地說：“他蘇家是不是給你下降頭了啊！你怎么就變成這樣？”

    黃冬梅不放心，看了看鎖著的木門，壓低聲音說：“這房子因為當(dāng)年我兩個小姑子都有份出錢，另一間房一直不讓人動，就等著給他們回娘家睡。我婆婆說了，只要生的是男丁就去把房產(chǎn)證的名字改成康健的，不給兩個小姑子了。還說那一間房間將來也給孩子用！姐，你就幫我看看，去醫(yī)院幫我拿點藥？”

    黃秋菊還是被她氣得一下子蹦了起來，站在床邊咬牙切齒地低聲說：“就算你生了兒子，房產(chǎn)證寫的也只是蘇康健的名字，倒來倒去這房子還是在她蘇家的手里。有你什么事嗎？！！！值得你拿命來拼，連女兒都不顧？”

    黃冬梅冥頑不靈，執(zhí)拗地捂著肚子說：“給了康健就是給我們兒子的，怎么就沒我的事。你不會是自己沒兒子就不想讓我生吧？！”

    “你！說的是什么胡話！我?guī)湍憧匆部催^了，藥我不能亂開給你！”

    黃秋菊快速擰開門，門口偷聽的蘇母不防她突然把門打開，整個人往前傾了一下，尷尬地說：“我正想和你們說雞湯熬好了。阿菊，冬梅的肚子沒有什么大礙吧？”

    黃冬梅還在蘇母眼皮子底下過活，黃秋菊不能擺臉色，只能僵硬地說：“我看不出有沒有問題，你們最好送她去看醫(yī)生。大娘，我飯還沒吃，先回去了。”

    蘇母微微瞇著眼說：“好，我們等會就送冬梅去醫(yī)院。以后可能還要麻煩秋菊你跑多幾趟。”

    一直坐在客廳里焦心等待地蘇康健湊到蘇母身旁說：“媽，我看冬梅她大姐離開時候的表情不太好，是不是冬梅這一胎又不好啊？我要不要帶她去找醫(yī)生看看？”

    蘇母氣道：“要看也不是現(xiàn)在這時候！那神婆說了，這胎有紫氣，怕冬梅受不住這么大福氣，最好不要讓太多人知道！我看今天就是冬梅受不住了才會痛。你等她好點了，晚上再偷偷帶她去為民巷那邊的老醫(yī)生那摸摸脈。”

    蘇康健聽蘇母這樣說也放心了，走向廚房高聲說：“今天這只雞夠肥，媽，您等會多喝兩碗。”

    “誒！好！你留一只雞腿給冬梅吧！”

    蘇母聽到兒子貼心的話，眉開眼笑地應(yīng)了聲，轉(zhuǎn)頭走進(jìn)房間說：“冬梅，那只雞還是我讓康健專門回鄉(xiāng)下抓的，用了不少珍貴藥材熬的，你等下多喝兩碗湯，精華都在里面。不能浪費媽對你的心意啊！”

    黃冬梅淚意上涌，感動地說：“媽，我在娘家都沒嘗過rou的味道。還是嫁到了蘇家才不但有湯喝還能吃上rou。您對我和康健這么好，我拼了命也要把這一胎保住。”

    蘇母坐到床邊，慈愛地看著黃冬梅說：“你是我兒媳婦，就是我半個女兒。哪有人對自己兒女不好的。只要你給蘇家生了孫子，我這心里啊，肯定是念你這個大功臣的好。將來到地下也能臉上有光地和你公公說我給蘇家娶了個好兒媳。”

    一番情真意切的話把黃冬梅說得熱淚盈眶，哽咽著點了點頭。

    ......

    黃秋菊回到店里還是氣，一把放下飯碗，說：“氣得我都吃不下飯了！劉廣進(jìn)，你去買一瓶汽水回來，真是氣死我了！”

    劉廣進(jìn)火燒屁股般跑出去，劉千文和劉老太都回慶豐里了，他不敢一個人面對黃秋菊的怒火。

    黃秋菊一口氣把汽水喝光還是覺得不解氣，忍不住對劉廣進(jìn)說：“你說這黃冬梅被人賣了還替人高高興興地數(shù)錢，是怎么回事？！”

    劉廣進(jìn)小心地瞄了一眼她的臉色，不知道該怎么說小姨子的事才能保住自己不挨罵。

    偏偏他還沒開口，黃秋菊的猛烈攻勢就開始了，只見她怒目瞪大，說：“你這人今天也不對勁。我問你話呢，一直看著我不說話是什么意思？平時像個喇叭一樣‘叭叭叭’，今天怎么裝起啞巴來了？！”

    “.....”

    劉廣進(jìn)覺得自己現(xiàn)在的處境就是如履薄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開口：“我不知道該和你說些什么。”

    “你平時油嘴滑舌的，今天連話也不想和我說了是吧？”

    黃秋菊怒上心頭，蹦起來就說：“你們這些男人就是靠不住！整天不是想著褲/襠的事就是兒子的事。偏偏還有那么傻的女人拼了命去生。一個個都在嫌棄女孩，這世界上沒有女人，你們生得出兒子嗎？！！！”

    劉廣進(jìn)傻眼了，怎么就進(jìn)入到拷問他的這么深層次問題的階段？思前想后，吶吶地說：“我......”

    “你不想說話，沒人逼你說！今天凈看見棒槌，還不如在單位值班清凈。啊！我還是回家躺躺吧，看到你就煩！”

    黃秋菊頭也不回地疾步往外走，劉廣進(jìn)：“......”

    晚上，劉千文剛回到店里就被低氣壓籠罩，躡手躡腳地湊到正在擦玻璃罐的劉廣進(jìn)身旁，問：“爸爸，mama她還在生氣嗎？是因為小姨的事嗎？”

    劉廣進(jìn)膽戰(zhàn)心驚地回頭看了一眼正在用力摁著遙控器不停轉(zhuǎn)臺的黃秋菊，豎起一根手指：“噓！你不要提起你小姨！你媽會炸毛的！”

    劉千文也是一臉后怕地說：“我今天中午裝水的時候，不小心把水瓶子掉地上了。mama在房間里就說我，直到我關(guān)上大門去上學(xué)，她還沒停！”

    “你們兩個在那里密謀什么？劉千文放學(xué)回來就應(yīng)該馬上做作業(yè)啊。還找你爸說什么？劉廣進(jìn)，對著我沒話說，和其他人就用嘴遛彎。”

    同病相憐的父女倆迅速對視一眼，劉千文馬上看向黃秋菊，笑著說：“mama，我這就寫作業(yè)！”

    劉廣進(jìn)也緊隨其后說：“我看這些玻璃還沒擦干凈，再擦一遍！”

    劉老太拿著菜盤子出來，嫌棄道：“行了，你那玻璃罐再擦下去就變薄了。阿菊，你也不要為了外人傷自家和氣。生了半天悶氣還不夠吶！”

    黃秋菊被劉老太說得臉紅，訕訕地說：“媽，我也不想生氣的。就是一想到冬梅那不爭氣的，就忍不住上火。”

    劉老太氣道：“人家沒錢都想要生個兒子，你們養(yǎng)得起的還不肯生。那我是不是整天想著這事被慪到死？”

    仨人：“！！！”

    劉廣進(jìn)想翻翻日歷看看今天到底是個什么日子，是不是不宜團(tuán)圓。怎么這家庭戰(zhàn)火還升級了！

    劉老太刮了一眼劉廣進(jìn)，繼續(xù)說：“所以有什么好想的，能過好自己的日子都萬事大吉了。開飯！快點吃完，我還要和你們小姨去人民公園散步。”

    劉千文壯起膽子問：“奶奶，您聽得懂小姨婆說什么話呀？”

    劉老太理直氣壯地說：“聽不懂也不妨礙我說自己的！”

    *

    “嗶！嗶！”

    門口停了一輛泛著光亮的黑色轎車，全家人聽見喇叭聲都轉(zhuǎn)頭看過去。

    車窗降下，露出招明麗春風(fēng)得意的臉：“嘿！秋菊！我今天剛提的車，吃完飯我們?nèi)ザ刀碉L(fēng)啊！”

    “哇！是招阿姨在開小汽車！”

    劉千文手里還拿著飯碗就沖到車前。

    “周老師家買小汽車?yán)玻　?/br>
    劉老太稀罕地伸手摸了摸光亮得能照出她人影的車窗。

    黃秋菊真心實意地說“明麗，厲害了呀！連小汽車都買上了！這下終于可以揚(yáng)眉吐氣地讓人心服口服地叫你‘招老板’！”

    招明麗微抬著下巴說：“說好了啊！我們今晚去兜兜風(fēng)。周延光還在樓下等著我開車回去放鞭炮，先走了啊！”

    劉千文連忙把碗塞劉廣進(jìn)手里，說：“招阿姨！我也要坐小汽車進(jìn)去！”

    一群小孩在樓下捂著耳朵，看周延光從后車箱里拿出鞭炮開始點燃。

    “噼里啪啦！”

    等鞭炮聲把所有街坊都吸引出來，招明麗才打開車門，一副光彩照人的模樣下車，笑著對街坊說：“多謝街坊的支持，這些年賺了點錢。就買一輛車方便以后出遠(yuǎn)門。”

    羅子杰目不專睛地眼前的黑色轎車，輕輕地手指在上面一點，說：“周嘉朗，我真羨慕你啊！你家不但有電腦，現(xiàn)在還買了小汽車。”

    劉千文也在酸溜溜地說：“是啊！我家不要說電腦了，連我的小霸王游戲機(jī)都被我mama鎖進(jìn)柜子，很久沒玩過了。”

    周嘉朗站在車尾看招明麗和周延光招呼街坊，淡然地說：“我媽說她當(dāng)年辭職開店賣炸串被很多人唱衰，現(xiàn)在有錢就想買一臺車向大家證明她這些年的決定沒錯。所以這只是一臺被她用來炫耀的工具，你們不用妒忌。”

    劉千文看著笑得明媚張揚(yáng)的招明麗，仰慕道：“沒想到大人連做這么幼稚的行為都能這么帥！”

    周嘉朗：“......”

    作者有話說：

    1.炒魷魚：辭退

    第57章 買手機(jī)（捉蟲）

    劉千文在招明麗車上坐過又摸過癮后, 跑回家興致勃勃地說：“爸爸，我們家什么時候買小汽車呀？你的摩托車夏天坐不但曬，下雨的話就算穿著雨衣還會被淋濕。冬天就更不要說了, 每次都被風(fēng)吹得我透不過氣。”

    劉廣進(jìn)自從看過那輛氣派的黑色轎車，就開始悶頭吃自己的飯。

    放下筷子, 眼不是眼, 鼻子不是鼻子地說：“你這孩子攀比心怎么這么重，有摩托車給你坐還嫌三嫌四1。”

    劉老太幫腔：“你那摩托車我也不稀罕坐。上次坐去公安局, 一路上我都害怕自己會掉下去。還不如現(xiàn)在街上跑著的三腳雞2，起碼人家還有個蓬遮風(fēng)擋雨！”

    黃秋菊充滿興味地看了一眼郁悶的劉廣進(jìn), 好笑地說：“媽, 您不要說了。這人就是看不得周老師家買了車, 在這吃味呢！”

    劉廣進(jìn)氣短：“誰吃味了, 又不是周延光買的車，我有什么好妒忌的！”

    “那我們家什么時候買？”劉千文還是不死心。

    黃秋菊干脆利落地說：“不買, 買回來又沒什么用。就連那輛摩托車我都覺得礙地方，你爸整天就坐在店里，車買回來吃灰啊。”

    “那...能不能把家里的摩托車也做成三腳雞那種車？以后我們都可以坐在后車蓬里，不怕曬也不怕冬天冷風(fēng)吹啦！”

    劉廣進(jìn)冷笑，自嘲：“好哦, 我還能趁閑的時候再去拉幾趟客, 賺點油費是吧。”

    劉千文對對手指, 脧著劉廣進(jìn)的臉色, 囁嚅：“你愿意的話，也不是不行。”

    “......”

    劉廣進(jìn)決定把自己的打算說出來：“車暫時是不能買了, 我聽說縣城準(zhǔn)備在東邊蓋一個市場, 滿足那邊居民的生活需求。我打算等市場的地址確定了就去開分店。”

    劉老太想了想東邊的位置, 驚喜道：“那不就是上源街那邊嗎？會不會就是上源街呀？”

    劉廣進(jìn)沉吟了一會，說：“不可能是上源街，上源街現(xiàn)在還有點偏僻。可能是再前些的民眾街或者青云街那些位置，那一片現(xiàn)在蓋了不少樓，連地稅局都在那邊蓋新辦公樓。”

    黃秋菊遺憾道：“這只差半公里就到上源街了，那條街什么時候能旺起來。”

    劉廣進(jìn)說：“這兩年說味精對人有害的傳聞越來越多，人人都不敢買味精吃。這樣下去，味精廠的效益都不知道還撐不撐下去。在那邊走動的人越來越少，上源街估計是沒戲了。”

    劉千文擔(dān)憂地說：“那我們家的屋子怎么辦？二伯他們家還能繼續(xù)租下去嗎？”

    “那間屋子的租金本來就只是蚊子rou，他們租不租影響不大。我看你二伯娘平時還會領(lǐng)塑料花那些手工回家全家一起做，也夠吃喝了。”

    劉老太盯著電視，目不斜視地說：“千文，拿遙控器轉(zhuǎn)珍珠臺，我要看康祈忠。”

    劉千文眼睛掃了一圈桌子才找到遙控器，一邊摁著一邊苦惱地說：“羅子杰說他爸爸mama現(xiàn)在每天吵架，我們都不敢去他家玩了。”

    劉老太也皺著一張老臉：“味精廠一直吊著一口氣也不是事。對面樓天天不是西家吵架就是東家打架，害得我都睡不好覺，趴在窗戶邊不知道該先瞅哪一家的熱鬧。”

    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