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燈 第132節
書迷正在閱讀:惡毒女配被迫營業、哥哥帶娃開著房車去旅行、你是星河難及、權少追妻,盛婚秘愛、死對頭要娶我、霸總每天都在等我告白[娛樂圈]、婚后肆愛、豪門最強拽姐、殿下的小花呆她跑了、穿成豪門后媽和繼子上綜藝
“不是令尊就是路成南,令尊的更可能些?!辈陶押龅纳裆击觯鞍?,有句話你說對了,當初太初觀要是放下成見,求助我姑姑,武元英說不定也能救出來?!?/br> 石鐵樵與常昊生都是蔡平殊身邊之人,太初觀偏偏對蔡平殊素有芥蒂,言語矛盾不知發生過多少次。是以當人人傳言武元英已死時,石常二人唏噓一陣也就過去了,并未拜托路成南或慕正明打聽武元英的遺體。 慕清晏眉頭一皺,心中隱隱有什么東西閃過,卻又抓不住。 “瀚海山脈那么大,又是石筍迷宮,又是滿地虎豹石雕的,若沒人里應外合,誰能找到啊。”蔡昭猶自嘆息。 “那石雕不是虎豹,是八爪狴犴?!蹦角尻绦ζ饋恚龅囊徽?,神色驟變,“參天石筍,迷宮,八爪狴犴,那是……那個地方啊!” 這時,對面的孩童喧鬧起來,其中有兩個孩子左右兩邊制住了一個胖男孩,第三個男孩笑嘻嘻的拿狗尾巴草去刮胖男孩的肚皮。胖男孩急了,一頭撞了過去。 在旁看戲的兩個女孩拍掌大笑,一個甚至笑倒在旁邊小姊妹懷中。 慕清晏猛的站起,燃到一半的干艾草火星點點四散一地。 蔡昭被嚇了一大跳,“你怎么了?!?/br> “昭昭!”慕清晏一把拉起女孩,眼中光彩大盛,“我知道常家塢堡是怎么xiele路徑的,咱們快走!” 金翅大鵬在暮靄斑斕的天空中劃動強健的羽翼,越過蜿蜒的河川與茂密的山嶺,在涼爽的夏風中俯瞰下方地面如玩偶般的屋舍村落。 一個時辰后,慕蔡二人到了武安城,城中民眾告訴他們祭奠已然結束,北宸子弟均已移居太初觀了。 于是慕蔡二人再度乘上金翅大鵬,飛行不到半個時辰便抵達了溯川上游的太初觀。 占地廣闊的太初觀燈火通明,人影晃動。 西側邊門外有條黑漆漆的小道,蔡昭看見樊興家提著個滿是香氣的油紙包晃晃悠悠的從外面回來,她上去一把將他扯到樹后。 “昭昭,你怎么才回來!”樊興家見是蔡昭,眼珠子差點突出來,“你倒是一走了之,知不知道我們后面都亂套了!” 隨即他又看見慕清晏,驚的差點尖叫,“你你你,你怎么還敢跟來!你知不知道如今太初觀中北宸六派齊聚了??!” 慕清晏笑笑,蔡昭奇道:“六派齊聚?不是只有我爹爹,師父,還有周伯父,三家來祭典常氏么?還有,大半夜的你買什么燒雞啊?!?/br> “為了祭奠常家吃了半個月的素,接著又住進了道觀,一日三餐清湯寡水的,我買只燒雞解解饞怎么了!”樊興家委屈的幾乎要落淚。 “本來是只有我們三家,但不知為何宋門主忽然來了,既然五派都在了,宋門主便將楊門主也叫了來,說是單撇下一家不好?!?/br> 慕清晏翹起嘴角,“定是宋郁之寫信叫他老子來的?!?/br> 蔡昭不安的挪挪腳:“我走后,出大事了么?” “你自己說呢!”樊興家差點吼出來。 “你們退親的事鬧開了后,先是蔡谷主質問周莊主,宋門主站在一旁笑。” “然后周莊主質問宋門主是不是早有所圖,宋門主當然說沒有?!?/br> “接著師父揪著宋門主的衣領罵退親就退親,為何讓凌波師妹受委屈?!?/br> “楊門主隨即向宋門主提起他的女兒楊小蘭,誰知宋門主說他最近剛批了八字,大師斷言他的小兒媳婦最好姓蔡,二兒媳婦晚些娶,大兒媳婦倒可以姓楊。” “楊門主當時就臉黑了,問宋門主是什么意思,周莊主也罵‘宋時俊還說你沒所圖’!” “大家吵成一團,王掌門只好從太初觀趕來勸和?!?/br> 慕清晏含笑看了眼女孩,“北宸六派果然同氣連枝,親如手足吶?!?/br> “小吵怡情,斗斗嘴沒什么大不了的?!辈陶训ǖ?,“樊師兄,你知道王元敬掌門住哪兒么?” “知道呀,就在太初觀最西側的三清齋?!狈d家道,“我替師父跑過好幾趟腿了?!?/br> “麻煩師兄給我們指個路吧,我們要……” 蔡昭話未說完,就聽慕清晏截斷道,“不用這么麻煩,讓他一起來罷,給我們做個見證。” 蔡昭遲疑道:“要不要叫上三師兄,見證多些?!?/br> “不如把北宸六派都叫上,咱們三堂會審好了?!蹦角尻谭创较嘧I。 “算了,有樊師兄就夠了?!辈陶逊艞?,“口齒伶俐,記性也好,我看挺合適。” “你們要做什么?要拉我去做什么?!”樊興家惶恐的看著這倆,“我燒雞還沒吃呢,待會兒就涼了!” 第110章 王元敬獨自一人在屋內盤香。 不論外面的雨聲多么嘈雜, 他的手始終那么穩定,動作比閨閣少女對鏡描眉更加細致溫柔,呼吸聲綿長輕遠,絕不會揚起一絲一毫的香粉。 這是一個望族子弟的基本教養。 盤好一爐熏香, 王元敬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 這處屋舍內外均無人服侍。 他喜歡清靜, 從小就喜歡,喜歡到后來, 他甚至忘了自己是真的喜歡清靜,還是清靜帶來的身份與榮耀。 在一個兒孫茂盛的大家族中, 能夠獨自擁有一處安靜幽雅的院落,代表著家族對你的認可與看重——小的時候,乳母每回抱怨環境擁擠時就會這么鼓勵他。 是以拜入太初觀后,只要情形允許,王元敬總會選擇最幽靜之處作為自己的居所。 為此, 愛熱鬧的武元英老笑話他過的像個小老頭…… 王元敬忽覺手上一疼, 低頭看去, 原來茶杯裂開了,白皙的手掌沁出一道血痕。 他將碎瓷片一塊塊擺在桌上, 起身去內室取罐金瘡藥。 其實這么點皮rou傷, 在武元英身上大約就是吮兩口的事, 可王元敬不愿意,身體發膚, 受之父母,怎能輕慢待之。不過也因如此, 明明他的修為高于師弟裘元峰, 但每每真刀真槍拼殺時, 他的斬獲總不如裘元峰的多。 師父蒼寰子不止一次嘆氣過,擔心自己這個好脾氣的弟子將來會吃虧。要知道,江湖中人多是刀口舔血,狹路相逢,勇者才能活下來。 然而哭笑不得的是,王元敬偏偏成了師兄弟三人中活到最后的那個。 心神恍惚的從內室出來,王元敬陡然一震—— 一個年輕漂亮的黑衣男子靜靜坐在他適才坐過的位置上,含笑看他。 新任魔教教主,慕清晏! 王元敬瞳孔猛的一縮,條件反射的去抓墻上的寶劍。 慕清晏左手一揚,一個空茶杯直直飛了過去,王元敬不得不回身閃開。 “王掌門稍安勿躁?!蹦角尻涛⑿Φ?,“我若想偷襲,就不會好好坐在這里等你了。實不相瞞,晚輩有些不解之事想要請教王掌門?!?/br> 在北宸六派與魔教的漫長對峙史中,也不總是烏眼雞似的你死我活,偶爾也有能心平氣和說話的時候。 王元敬按捺下不安,和和氣氣的:“慕教主年少有為,元敬不敢當‘請教’二字?!?/br> 想到屋外檐下還掛著兩個偷聽的,慕清晏沒功夫跟王元敬客套,“很簡單,在幕后指使王掌門的那人是誰?” ——夏季雨水豐沛,太初觀內又多是草木竹寮,噼里啪啦的雨點打在草叢與竹片之上,加上蛙鳴蟲叫,王元敬又心神不寧,恰好掩蓋了蔡昭與樊興家的呼吸聲。 王元敬宛如被迎面揚了把香灰,一時不知該如何反應:“……元敬不明慕教主之意。” “不明?哦,那我說的更明白些?!蹦角尻蹋骸爸甘雇跽崎T打探常家塢堡陣法路徑的那個人是誰?” 王元敬扭頭撲向墻上寶劍,去勢兇猛,一時竟連背后露了偌大空門也不顧了。 躲藏在檐下的蔡昭見此情形,對慕清晏的推算不由得又信了幾分,朝身旁的樊興家擠了擠眼睛。樊興家冒出一頭冷汗,他是個伶俐人,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不對——被人用無稽之談誣陷后,怎么也不該是這個反應。 小師兄妹交換眼色的短短一瞬中,屋里兩人已經砰砰邦邦過了七八招。 王元敬還是沒能取下寶劍,反而被一掌擊中左肩,連退數步才站定,然而對面的敵手也并未趁機擊殺自己。 他胸膛劇烈起伏,怒道:“姓慕的你究竟要如何!我雖不是你的對手,但也不懼你!今日你就算將我斃于掌下,也休想羞辱我們太初觀的名聲!” “真是不見棺材不落淚,行吧,那就敞開了說?!蹦角尻特撌终驹诋斨?,“常家塢堡被屠戮那夜,我也在場。動手的的確是聶喆的天罡地煞營,然而將他們神不知鬼不覺的引上塢堡的卻另有其人。” “常家塢堡的迷蹤陣需要四年一換陣眼,每回更改陣眼方位,之前的路徑就全廢了。也就是說,那個引路人必須在四年內堪破常家迷蹤陣,然而自從三年前蔡平殊女俠過世,常大俠就幾乎足不出戶,一概食水菜蔬俱是山上自足,那引路人究竟是怎么堪破迷蹤陣的呢。” 王元敬冷冷道:“不是還有你么?你在常家塢堡養了一年的傷,什么陣法都摸清了?!?/br> 慕清晏笑了笑,“一年多前我受傷逃出幽冥篁道,并未自行摸進常家塢堡,而是在父親與常大俠約好的隱秘之處放出消息,等常大俠看見信號來接我上山。我上山時昏迷不醒,是以根本不知道迷蹤陣的陣法?!?/br> 王元敬道:“常大俠已死,如今還不是都由著你說了?!?/br> 慕清晏微笑:“我很清楚自己不是那個‘引路人’,王掌門你心里也很清楚,這里就你我二人,你就別抵賴了?!?/br> 王元敬大怒:“抵賴什么,我從未上過常家塢堡,又如何能給魔教引路!” “不需要上山,你也能引路?!蹦角尻天o靜道,“因為常大俠雖然在蔡女俠死后的三年中足不出戶,但是三年多前,也就是蔡女俠過世前的數月,他還帶過一個外人進過塢堡——就是羅元容!” 王元敬神色大變,臉上的神情瞬間凝固。 “那日在北宸老祖的祭奠大典上,羅元容說的清清楚楚,三年多前她再一次因為武元英的下落與裘元峰發生爭執,被打成重傷,是常大俠救的她。然而常大俠與太初觀交情平平,總不會那么巧剛好路過救走羅元容?!?/br> 慕清晏緊緊盯著對方的神情變化,“應該是王掌門你,把受傷的羅元容送到武安山下的吧——這個只要待會兒問問觀中弟子,就能知道當初是誰帶走了受傷的羅元容?!?/br> 王元敬臉色發白。 慕清晏繼續道:“落英谷有一種奇藥,叫‘尋蹤香’。只要服下之人不運功抵抗,兩個時辰內身上都會散發奇特的氣味,獵犬可以追蹤。后來昭昭又告訴我,你們太初觀才是北宸六派中最擅長配藥煉丹的,要是寧夫人能夠意外偶得‘尋蹤香’,那么太初觀應該也可以。” “你給受傷的羅元容服下‘尋蹤香’之類的藥物,然后假做為難的帶到武安城中,常大俠古道熱腸,便將羅元容帶上山療傷了——我甚至懷疑羅元容與裘元峰發生爭執,也是你暗中攛掇的!” 王元敬撐著淡定的儀容,強笑道:“一面之詞,胡說八道!要是我三年多前就弄清了常家迷蹤陣,何必等到三年多后才去屠戮常家!” “因為塢堡前有一圈寬闊的溪流啊?!蹦角尻叹従彽溃奥溆⒐鹊膶ほ櫹阋坏┻^了水,獵犬就不可知了,我想羅元容身上的藥香也是如此。” “羅元容受傷那回,你們只探到了常家塢堡的大致位置是在那圈溪流上游的某處。為了一擊即中,雞犬不留,那個幕后之人不敢輕舉妄動,而是派人假扮樵夫山客,暗中搜尋?;巳旯Ψ颍悄缓笾私K于摸清了常家塢堡的地形位置等情況,然后引賊上山?!?/br> 慕清晏盯著對面的中年男子,“我說的沒錯吧,王掌門?!?/br> 王元敬忽然哈哈大笑,笑的幾乎喘不過氣來:“笑死我了,哈哈,真是天下笑談!我殺了常昊生,我屠了常家滿門……哈哈哈,我與常家無冤無仇,你倒是出去說說看,看看有幾個人會信你這魔教妖孽的鬼話!” 窗外的樊興家側頭,無聲的說了‘這話沒錯’四字。 蔡昭反手擰他一把,也用口形比了‘閉嘴,好好聽著’六個字。 “你的確沒有理殺常大俠?!蹦角尻虛u搖頭,“這件事并非你自己的意思,而是被那幕后之人要挾了。” 王元敬笑的更厲害了,幾乎直不起腰來——對素來舉止文雅的他來說,這是很失禮的,“要挾,哈哈哈哈哈,我出身名門正派,坐得端行得正,天底下有什么事能要挾到我!” “當然是武元英了。” 笑聲戛然而止,王元敬猶如一只被捏住了脖子的雞,驚恐之色瞬時浮上他的臉,眼前仿佛再度出現了武元英四肢斬斷并被削鼻割舌剜目的慘狀。 他喃喃道:“不不,我沒去鼎爐山,害大師兄被俘的不是我,是裘元峰,是他……” 慕清晏氣定神閑道:“我說的不是鼎爐山一役,而是不久后六派攻打幽冥篁道那回?!?/br> 天空一道閃電,震耳欲聾的霹靂一聲,霎時小雨轉為大雨,嘩啦啦的潑水般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