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燈 第7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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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看見了滿眼的血紅。 他一動不敢動,透過地板縫隙,眼睜睜看著那八頭兇殘野獸,在屠戮他的家人—— 爹與娘睜著眼睛倒在血泊中,至死都不明白親手救來的人為何要殺他們。 叔父大叫的撲到嬸嬸尸體旁,被胡天圍的判官筆在頸間橫橫一劃,身首異處。 meimei小溪被捏碎了頭骨,可愛的小臉歪歪斜斜,像捏壞了的泥人,哥哥小山上去拼命,被一腳踢到墻上,肚皮破裂而死。 胡天圍與綺濃樂的哈哈大笑。 “到底是救了我們的命,何妨讓他們走的痛快些。”那個最白凈最斯文的人開口了。 “喲,周大俠慈悲心腸啊?!本_濃掩嘴輕笑。 胡天圍:“少廢話,這事不是你最先提出來的嘛!你說這家雖非江湖中人,但時常救助來往山客,萬一多說幾句,被人發(fā)現(xiàn)你們兩位名門正派的俠士與我們這些邪魔外道混在一處,青闕宗可饒不了你,說不得要清理門戶了,哈哈哈哈!” 東方曉冷冷道:“話別說的這么好聽,你們師徒比我們更怕被人發(fā)現(xiàn)行蹤。在北宸六派我們尚能辯解一二,可你們師徒若落到魔教手中,那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還有你陳復(fù)光,若叫魔教知道陳曙偷傳了魔教的功夫給你,你還有活路么?!” “好了好了?!苯鸨]x打圓場,“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殺人滅口也是迫不得已?;仡^我多花些銀子給這家人去廟里點個長明燈,下輩子投胎到富貴人家享盡榮華富貴,也算報恩了,不錯吧?老藍,欸,藍田玉你怎么不說話?” 藍田玉低頭坐在角落,“……我也是雪山中長大的,在雪山里討生活的,必得互相救助。唉,我真不是人啊!” 陳復(fù)光輕聲道:“這也沒辦法,若我們的事被人知道了,誰都逃不過,還是趕緊找到雪鱗龍獸的涎液吧?!?/br> 殺完人他們放了把火,將昨夜罪惡付之一炬,甚至沒注意陶家還少了一個小兒子。 陶小樹呆呆蹲在雪地里,任由大雪將自己小小的身子慢慢掩埋。 他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不知道為什么會發(fā)生這種事,不知道該去哪兒,該干什么。 千面叟在他凍死前,從深深的積雪中將他挖出來,給他治病養(yǎng)傷。 他將一切告知了千面叟,并問為什么,千面叟嘆息:“這就是江湖,江湖里哪有為什么。只有弱rou強食,殺戮不休?!?/br> 然后他說要報仇,千面叟猶豫了三天三夜才決定收他為徒,并按照千面門的規(guī)矩,給他起名‘千雪深’。 ——“你一個獵戶兒子,毫無依仗,怎么向那些人報仇。我的武功也高明不到哪里去……唉,我本想將那樁絕學(xué)帶到地下,可你家長輩于我有恩,我不能看你白白送死?!?/br> 七歲那年,他從陶小樹,變成了千雪深。他失去了所有,從此孑然一身。 十六歲,他學(xué)成了易身大法,也送走了千面叟。 二十歲,他終于查清了那八個人的身份——因為他們并不死心,依舊派人時不時上山尋找雪麟龍獸,給了他查探打聽的機會。 二十三歲,他完成了所有布置,只等報仇雪恨。 “啊……”段九修痛呼嚎叫起來,原來是被慕清晏一掌擊中背心。 他畢竟年老,當(dāng)年被蔡平殊傷在丹田要害后始終不曾徹底復(fù)原,與巨蟒周旋時間一長,未免氣力不繼。他見蔡昭手中的艷陽刀犀利無比,巨蟒頗是畏懼,竟想趁女孩不備奪刀。 艷陽刀要是那么好奪,就不叫艷陽刀了。 蔡昭五歲開始練刀,十年不曾歇怠,揮刀的時間比吃餛飩都長,段九修手指稍有觸及她就反射性的翻刀平揮,刀刃鋒利如正午烈陽,瞬間切下對方兩根手指。 慕清晏飛身而來,一掌擊中他背心。 蔡昭厭極了這老賊,眼見巨蟒血口又至,想著寧可少一個幫手也要除了他,于是猛起一腳將段九修踹飛,想讓他被巨蟒冰息噴中,摔它個杠頭開花才好! 誰知慕清晏表示自己有更好的創(chuàng)意,于是側(cè)身過去補了一掌,修正了段九修的去向,讓他直直落入巨大蛇口中——巨蟒似乎都呆了一下,不明白食物怎么自己飛進嘴里了。 段九修在癲狂掙扎間看見眼前的蛇口慢慢合上,兩枚鋒利的獠牙封住了他的去路,絕望的黑暗襲來,他已順著巨蟒的喉道被吞了下去。 寂靜中,千雪深聽見清晰的骨骼碎裂聲,他知道段九修正在被巨蟒內(nèi)腹絞碎一根根骨頭,但不會立刻就死,而是慢慢腐蝕潰爛在巨蟒胃液中——他會死的很痛苦。 千雪深開心笑了。 “你剛才不是說有辦法出去么?辦法呢。”慕清晏的聲音響起。 蔡昭道:“這冰壁后面是水,我們把冰壁砸開就行了。” “你怎么知道是活水,萬一只是冰縫夾層中的凝水呢?!?/br> “不,是活水?!辈陶训?,“在來的路上我就打聽到這雪山底下有泉水,只是冰層太厚,很難冒到地面。” 兩人立刻叮叮當(dāng)當(dāng)砸起冰壁來。 千雪深心想,冰壁后面的確是活水,但是冰壁比看起來的要厚,砸開冰壁需要很長很長時間,可是巨蟒已經(jīng)開始抻脖子了,你們還來得及么。 “這樣砸太慢了?!蹦角尻桃沧⒁獾骄掾拥牟畈欢嗔?,“用這個炸開冰壁吧。”他從腰間皮囊中掏出幾個拳頭大小的黑球。 蔡昭抽嘴角:“……這不是暴雨雷霆么。” “羅元容點醒了我,其實這玩意用來炸東西比做暗器有用多了。被你趕下山那日,我命人加急做了幾個送來,黑火藥翻倍的放?!蹦角尻虒讉€黑球捆在一起。 “貴教能人真是多才多藝啊。”蔡昭口氣酸溜溜的,畢竟叔祖父蔡長風(fēng)可以算是死在暴雨雷霆之下的。 慕清晏左看右看挑選放置炸藥之處,千雪深忽然出聲,“不要放在地上,那里冰壁最厚,要往上放。讓我來放這些黑火藥吧,我知道哪處冰壁最薄?!?/br> 蔡昭反對,“你受了傷,還是我去放,你指點我就是了?!?/br> 千雪深微笑:“這個沒法指點,我得自己摸過看過,才知道哪處冰壁最薄。你們倆在下面等著,等我爬上去掛好黑火藥,跳下來時你們接住我。”他悄悄咬破舌尖,運功發(fā)出最后的氣勁。 蔡昭用眼神詢問慕清晏,慕清晏也同意。 千雪深在脖子上掛好黑球,雙手各一把匕首,緩緩攀爬上冰壁。一面爬,一面輕輕敲擊各處冰壁,聆聽冰后傳來的不同聲響。 他越爬越高,始終沒找到合適的地方,而巨蟒已完全吞咽下段九修,仰頭呼出一口極寒之氣,再度向慕蔡二人飛撲過去。 “姓千的,你給老子快些!”慕清晏焦躁惱怒起來。 千雪深恍若沒聽到,靜心凝氣的敲擊冰壁,細心尋找最薄弱處。 終于,在蔡昭第三次試圖用銀鏈綁縛蛇口卻差點被冰息噴到時,他找到了。 蔡昭聽見他的叫聲,喜出望外,“你稍微等一下,我騰出手來就去接你?!?/br> 慕清晏攬著蔡昭的腰身躍過蛇口獠牙,轉(zhuǎn)頭間,冰冷的目光向上射去。 千雪深明白他的意思,其實他自己也是這么想的。巨蟒冰息非同小可,一旦噴中便救無可救,怎么能讓女孩冒險停下來呢。 陶家人,有仇報仇,有恩報恩。 “你倆慢慢來,我先找找火折子?!鼻а┥罟首麈?zhèn)定,語氣平和。 蔡昭信以為真,連連揮刀,急著想將巨蟒打退。 這時,轟隆一聲巨響,冰窟內(nèi)天搖地動,火光四射,千雪深被劇烈的爆炸重重彈開。 冰壁上出現(xiàn)數(shù)道深深的裂縫,然后迅速擴大。 一股被壓制了數(shù)百年的強勢水流啪的沖出,帶著雷霆萬鈞的氣勢,砰然將冰縫撞開,巨大的水柱直接沖向慕蔡二人與巨蟒。 水,的確是活水,而且還是熱的。 原來雪山底下有溫泉。 一條水柱,三條,七條……冰壁上的裂縫越來越多,最后整個冰壁都轟然破碎,排山倒海般的溫泉水灌入冰窟。 巨蟒巢xue霎時汪洋一片。 作者有話說: 下一章更新在8號早上七點。 第61章 慕清晏仰面平躺在一片溫暖的泉水中, 年輕柔韌的肢體盡量放松,就這么靜靜漂浮著。 他實在太累了,在狂濤巨浪中掙扎了近一個時辰,精疲力盡。他自小心黑手狠, 面對強敵從無懼怕, 但當(dāng)天地間巨大的力量襲來, 他發(fā)現(xiàn)自己也無能為力。 在激蕩的溫泉中再多顛簸一會兒,他定要昏死過去了。幸好, 水流將他們沖到這里,一處平靜寬闊的石澗內(nèi)。 慕清晏捏緊自己的右手, 掌中是一只柔軟無力的小手,兩人的手掌用衣帶緊緊纏住。 蔡昭就漂浮在他身畔,人還在昏迷,他必須一致注意將她口鼻露出睡眠。在之前的顛簸激浪中他只能牢牢抱住她,直到這里他才敢將她放開漂浮。雖然兩人用衣帶緊緊綁縛在一起, 但每隔片刻他都要看上一眼。 當(dāng)無邊無際的溫泉水呼嘯奔襲而來, 兩人一起握住插入冰壁的艷陽刀來穩(wěn)住身子, 然而水流沖勁太大,蔡昭很快意識到艷陽刀不能支撐兩個人的重量, 于是想也不想放開雙手, 由著激流將自己沖走。 慕清晏明白她的意思。 上雪山, 尋雪鱗龍獸,救千雪深, 這一路上他都是為了她才走到這個地步的,女孩雖未言語, 但心中定是歉疚非常。 但想是一回事, 做是另一回事, 求生是人的本能,在兇猛咆哮的激流旋渦中,說放手就放手,慕清晏也不知該對女孩說什么了。 幾乎就在蔡昭放開那一刻,他的手比思緒更快的抓住了她,沒頭沒腦的巨大水流沖擊過來,兩人就像汪洋中的一葉小舟,一忽兒被沖到這兒,一忽兒被沖到那兒,更有許多巨大冰塊石礫被水流裹挾著撞擊而來。 慕清晏騰出一手盡量將迎面撞來的冰塊拍開,然而身上還是挨了許多下重擊,細碎剮蹭更是不知多少。激流鋪天蓋地,無休無止,慕清晏數(shù)次支持不住時都想放開手,可終究舍不得懷中那團小小嬌軟。 迷迷糊糊中,他想,和昭昭這樣心地干凈磊落明亮的姑娘死在一處,也不算冤枉。 溫泉開始退潮了,慕清晏看著自己與蔡昭漂浮的身軀緩緩降低,旁邊露出被泉水沖刷的十分圓潤的石壁。這處池子應(yīng)該不深,因為兩人的身體很快貼到了池底,周圍只余幾汪淺淺清泉。 此處不知何地,不但泉水溫?zé)幔B周遭巖石都暖暖的。 慕清晏將蔡昭抱到一塊平坦石臺上躺好后,將綁在肩頭的沉重包裹解開,四只白毛濡濕的藍眼小獸立刻探出圓乎乎的腦門,好奇的左顧右盼。 慕清晏本以為它們逃不過這場劫難,沒想到白毛犼的生命力比他想象的要強,不但乖乖躲藏在毛皮包袱中,有幾次還在伸出小小的四爪出來劃水。 四頭小獸發(fā)出嗚嗚細叫,慕清晏知道它們是餓了,當(dāng)下從腰間皮囊掏出油紙包,打開一看發(fā)現(xiàn)干糧早成糊糊了。他搖搖頭,將油紙攤開放在石臺上,四頭小獸立刻搖頭擺尾的滾過來,吭哧吭哧舔起干糧糊糊來。 他摸摸它們的腦門,“沒爹沒娘的東西,是該活的糙些?!?/br> 安置好一人四獸,慕清晏才開始打理自己。 以石洼中的清水為鏡,他解開濃密的長發(fā),擰干,將滴水的外袍脫下,敞開的中衣長袍內(nèi)是平坦結(jié)實的白皙胸膛,肌rou結(jié)實的兩肩兩臂均有十幾道血痕。 水鏡中的青年眉眼清冽,鼻高唇薄,俊美中透著股冷漠,一道血痕從白皙的左額貫至眉心,平白添了幾分凜冽之氣。 落入這等境地,應(yīng)該先做什么——自然是脫下濕淋淋的衣裳,生火烤衣,避免傷上加病。 生火是生不了的,但濕衣裳得趕緊脫下來。 于是乎,慕清晏撐著下頜端詳蔡昭,猶豫片刻,最后神情凝重的伸手去拉她衣帶,誰知一拉之下,腰帶紋絲不動。 女孩子纖腰一束,腰帶也精致,可惜好看不好解。為了在中空層放入艷陽刀,寧小楓特意為女兒制了這四指寬的金縷玉帶,玉扣環(huán)環(huán)相連,金絲細密,結(jié)構(gòu)精巧。 慕清晏從左摸到右,又從右摸到左,連主扣在哪兒都尋不到。 又摸了幾輪,清俊淡漠的臉龐都開始冒汗了,四頭小獸都啃完了干糧,好奇的抬著小腦袋望向這邊。 噗嗤一聲響起在石洞中,慕清晏警戒的抬頭,只見昏迷的女孩不知何時已睜開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