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夜雨十年燈 第1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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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昭聽見‘親meimei’三字趕到后槽牙都緊了緊,臉上的笑意越發(fā)冷漠,“我怎么會責(zé)怪心柔jiejie呢。我與心柔jiejie自小認(rèn)識,情分非比尋常,比人家尋常親姊妹還要好呢。” 閔心柔看見蔡昭眼底的冷意,開始覺得不妙了。 戚凌波卻不會看臉色,順勢道:“明人不說暗話。既然心柔jiejie的心意你也知道,索性一道嫁進(jìn)周家,以后姊妹相稱,也互相有個照顧,豈不美哉?”不論事情成不成,只要能給蔡昭添堵,讓蔡昭惡心惡心,她就高興了。 蔡昭輕飄飄的白她一眼:“現(xiàn)在我與師姐的情分更好,不如師姐與我一起嫁入周家,咱們年年日日永不分離,豈不更加美哉?!” “你放屁放屁放屁!”戚凌波差點(diǎn)氣瘋。 閔心柔對蔡昭的了解遠(yuǎn)在戚凌波之上,知道此時蔡昭已經(jīng)動了氣,便拼命想要拉走戚凌波,沒想到戚凌波梗著脖子不肯挪動。 蔡昭冷笑道:“我姑姑對閔老夫人有恩,對閔家父子有恩,對閔夫人更是恩上加恩——要不是我姑姑,閔夫人不是被那什么天樞長老搶回去做鼎爐就是給什么壇主做第二十八個小老婆了!就這樣,還想與我姊妹相稱,有這么報恩的么?” “武林中人施恩不圖回報,哪個像你這么口口聲聲示恩的!何況還有周少莊主呢,他那么孝順祖母和母親,難道不希望好好照顧閔家和心柔jiejie?!你倒是問問自己,叫周少莊主自己挑,他愿意娶你還是娶心柔jiejie!”戚凌波被閔心柔扯的不住晃動,就是不肯走。 蔡昭冷笑一聲:“看來師姐是一定要給心柔jiejie幫忙了。閔家這樣光明磊落有恩必報的人家必然是不會忘恩負(fù)義的;心柔jiejie又想嫁進(jìn)周家,又想報恩,這樣吧……” 她一拍桌面,“不如我做大你做小,我吃飯你布菜,我洗腳你端水,進(jìn)門以后給你改個名字叫‘帶子’!以后你就叫‘閔帶子’如何!”【注】 閔心柔心性再強(qiáng)韌也受不住這般羞辱,嗚呼一聲掩面痛哭奔走,戚凌波聽的目瞪口呆,視線轉(zhuǎn)動,對上蔡昭。 蔡昭甜笑:“若戚師姐將來不想嫁宋家了,可以到我們佩瓊山莊來,只消改名叫‘戚帶子’就行了。” 戚凌波用力的跺腳甩袖,繃著臉扭頭就走。 等人都走了蔡昭才坐下,冷哼道:“這兩個,一個真小人,一個偽君子,倒是一對異父異母的親姊妹!” 常寧等蔡昭順順氣,才緩緩開口:“你不是老念叨要我‘和氣生財’么?這會兒你氣性怎么這么大。” 蔡昭:“對誰都可以‘和氣生財’,只有負(fù)過我姑姑的人不行。姓閔的一家都受過我姑姑的恩惠,不指望他們念著恩情,別在背后詛咒謾罵就是好的了!” “既然姓閔的這般不堪,你姑姑還給你定親周玉麒?!送羊入虎口么。”常寧譏諷。 蔡昭有些煩躁:“可能姑姑對周伯父心存歉疚罷。”她至今還記得蔡平殊臨終時看向周致臻的目光,滿滿的歉意。 “她對周莊主有什么好歉疚的。”常寧輕哂一聲,“周玉麒比你大兩歲,往前推算,也就是說涂山大戰(zhàn)之后周莊主立刻就成婚了,次年就生了兒子。就算你姑姑身體不好,不能成婚生子,他也不用這么著急吧!” “因為是我姑姑親自勸說周伯父盡快娶妻的啊。” 常寧猝不及防又吃一驚。 蔡昭嘆道:“不管閔老夫人百般懇求逼迫,周伯父原本都不肯娶閔夫人。最后是我姑姑苦苦相勸,周伯父才答應(yīng)的。這些常大俠都沒與你說么?” 常寧悶悶道:“家父怎么連這個都沒提。” 蔡昭笑了下:“我娘說過的,當(dāng)時老莊主已在彌留之期了,最后的心愿就是看周伯父成婚。可是哪怕到了那步田地,周伯父都不肯答應(yīng)呢。周伯父是好人,三年前,周伯父守在病榻邊上,眼睜睜看著姑姑咽下最后一口氣,痛哭至?xí)炟蔬^去,后來更是大病一場。” 常寧不說話了。 像周致臻這等內(nèi)功修為深厚之人,輕易不會染病,更別說暈厥了,顯見當(dāng)時是傷痛到了何等地步。 “我知道了。”他忽然明白了,“周老莊主為何一定堅持要在臨終前看兒子成婚。若他不堅持,以周莊主對你姑姑用情之深,待老莊主過世后,再無人能壓著周莊主成婚了。” “是呀,所以姑姑一直對周伯父心懷歉疚。”蔡昭幽幽嘆息,“祖父母過世的早,周老莊主多年照拂姑姑和爹爹,視如己出。周伯父更不用說了,姑姑曾說當(dāng)初她們姐弟初到佩瓊山莊,周伯父雖然年紀(jì)小,但對他們關(guān)懷備至,連取暖的炭火都是他每回親自送去的,一丁點(diǎn)委屈都沒讓姑姑受過。” 她嘆口氣,繼續(xù)道:“所以當(dāng)周伯父提出接著定親時,我娘搶在姑姑開口前就答應(yīng)了。” 常寧看了蔡昭一眼:“令堂是怕你姑姑為難,所以搶先應(yīng)了吧。” 蔡昭無奈:“在我娘心中,天大地大都沒有姑姑大。” “那要是你所嫁非人怎么辦?” “我娘說了,‘嫁不好就再嫁一回唄,不就是換門親事嘛,多大點(diǎn)事啊;要是不想嫁,回落英谷招婿也行啊,反正落英谷女婿當(dāng)家也不是一回兩回了’。” 這次輪到常寧嘆氣了。 他絲毫不懂男女之情,所以也無從判斷蔡平殊這種‘不能嫁給你還要勸你另娶’的歉意正不正常,只是覺得莫名氣悶。 “行了,我們說說周玉麒吧,到底是你未來要嫁的人。他為人如何?” 蔡昭臉上浮現(xiàn)一抹想笑又不該笑的神情:“為人自是不錯的,斯文溫和,待人和善。” “那武學(xué)修為呢?” 蔡昭眨眨大眼睛:“以兩家情分為念的話,嗯,難分勝負(fù)。” 常寧瞇眼:“若不念兩家情分,你全力以赴呢?” “一百三十八招內(nèi)叫他滾。” 常寧聽出蔡昭語氣中的爽意,沒忍住笑出聲:“周玉麒是不是對閔心柔挺好的,你看他不順眼很久了?” “唉,其實玉麒哥哥人不壞,待我也百依百順。我娘說周伯父以前也這樣,不是生了旁心,而是自小養(yǎng)的太溫文爾雅了,所以總對女子憐香惜玉,不忍打罵——這也不是什么大事,他不忍心打罵,我來好了。” 常寧無語凝噎。 沉思片刻,他轉(zhuǎn)身鄭重朝向蔡昭,生平頭一遭語重心長的勸起人來—— “婚嫁終歸不是小事,如今你姑姑已經(jīng)過世了,悔親也不是什么大事。周莊主這么疼愛你,你若說不愿嫁給周玉麒,他一定會同意的。閔家遂了心愿,周蔡兩家也不會交惡。退親絕不會傷害任何人。” 蔡昭一臉驚奇:“為什么要退親?我沒有不想嫁給周玉麒啊。我愿意嫁啊,你從哪里看出我不樂意的?” 常寧:…… “我早想過了,嫁給周玉麒挺好的。第一,他打不過我,周伯父又護(hù)著我,我在佩瓊山莊想干什么都行。哼哼,姓閔的老太婆當(dāng)年刻薄過我姑姑,閔夫人更不用說了。回頭我一定好好‘服侍’她倆,她們敢用孝道來拿捏我,我就用恩情壓的她們死死的!” “……所以你其實是去尋仇的?” “哎呀尋仇多難聽啦,冤家宜解不宜結(jié)嘛。第二啊,佩瓊山莊景色宜人,市鎮(zhèn)繁華,周遭一圈的大城小鎮(zhèn)里應(yīng)有盡有,比落英谷還熱鬧。我小時候就想過了,嫁人前住落英谷,嫁人后住佩瓊山莊,妙極了!” “財帛繁華皆身外之物,行俠仗義方是正道。”常寧機(jī)械的反駁,他覺得自己把一輩子的義正辭嚴(yán)都用在今晚了。 “行俠仗義和喜歡繁華熱鬧相悖么?何況你爹藏的金山銀山不知有多少,你也好意思說這話?” “……” “第三,周家人都挺和氣的——反正不和氣的也打不過我。老一輩的叔父伯父以前跟我姑姑要好,現(xiàn)在的玉乾哥哥和玉坤哥哥跟我要好,我說什么周伯父都覺得對,加上玉麒哥哥打不過我也說不過我,將來關(guān)上門佩瓊山莊就可以我做主啦!常師兄你覺得好不好!”蔡昭越想越覺得陽光燦爛心滿意足。 “師兄,常師兄,你怎么又不說話了。”蔡昭又開始在常寧臉旁揮手。 “……我想靜靜。” 作者有話說: 1、【注】這番話來自李連杰版《方世玉2》的搞笑臺詞。 第16章 夜深露重,山間寒氣彌漫,客房內(nèi)寢卻溫暖干燥,沉默的暖流從厚重的石墻與地下緩緩流過,安靜溫柔的貫穿整座暮微宮。據(jù)說當(dāng)年北宸老祖身邊有一位擅長機(jī)關(guān)營造的老仆,當(dāng)旁人醉心于黃金和寶石雕琢宮梁玉階時,他卻默默造了這些隱藏于石壁之后的管道。 寒冷的冬季引入溫泉,炎熱的夏日改注入冰涼的冷泉,遂使宮殿內(nèi)四季如春。 蔡晗斜斜的翻了個身,嘴里咕嚕咕嚕不知在念叨什么,一條rou乎乎的小胳膊和半個肩膀垂到床榻外,蔡昭估摸他只要再稍微挪一挪那肥嫩的小臀,就會毫不意外的滾到地上了。暗笑了下,她輕柔的把小肥仔緩緩?fù)频酱查嚼飩?cè)去。 坐到床榻旁,蔡昭凝視氣息勻稱的幼弟。 自記事起她就一直以為自己是姑姑的孩子,而被稱呼做‘爹娘’的那兩人是好心的鄰家阿叔阿嬸,常帶好吃好玩的來看望她們,直到出門玩耍聽見市井人家的小孩都在叫爹娘,她恍惚明白‘爹娘’原來才是生她的人。小小的她人生中第一個煩惱就是,如果她是爹娘的娃娃,那姑姑豈不是就沒有娃娃了。 蔡晗出世后她暗暗高興了許久,覺得以后姑姑和爹娘再也不必彼此歉疚了。 將手掌貼在白胖男孩的胸口,掌下是充滿活力跳躍的砰動,蔡昭忽然想起了今日見到的那個駟騏門的‘未來門主’。便是她這樣對醫(yī)道毫無涉獵之人,也看的出那孩童先天不足經(jīng)絡(luò)受損,全靠珍貴的藥物與人力強(qiáng)行維持。 兩百年來,北宸六派早已物換星移。 青闕宗與太初觀因是師徒相承,早不是最初血脈了。 廣天門與佩瓊山莊靠的是開枝散葉兒孫眾多,若嫡脈無出或是子嗣平庸,旁支即可接上。 駟騏門卻因循守舊,手足爭位熾烈異常,每每一支上位,兄弟支不是莫名‘早逝’,就是更名改姓退隱江湖。其余五派見此兄弟鬩墻不是沒有在旁規(guī)勸或從中緩和,然而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最終總是不了了之。逐漸的,楊氏血脈愈發(fā)孱弱,至今已然連續(xù)五代一脈單傳。 按照蔡昭祖先的說法,這是老天爺不忍心再看到楊家手足相殘了,索性叫他們代代獨(dú)生,大家都不用爭了,老天爺其實挺貼心的。 只有落英谷走上另一條路。 從第一代先祖起,落英谷就秉承順其自然之道,以為生育太多既不利于清凈修為,也不利于身體保養(yǎng),是以落英谷一直子嗣稀疏。有兒子便叫兒子承續(xù),沒兒子就叫女兒招婿;女兒能干就叫女兒做谷主,女婿更能干就女婿做谷主也無妨;要是兒子別有志向或無甚才干,依舊可以叫女兒女婿當(dāng)家。 你說姓哪個姓氏拜哪家祖宗?沒所謂的,愿意哪家就哪家好了,反正兩百年前也不曾有過什么落英谷,先祖很開明的。 如此這般,落英谷兩百年來已然更換姓氏三回了。 其中最難聽的就是開谷先祖姓牛,這個哪怕是崇尚道法自然的先祖也不能忍,最好聽的是牛家第三代獨(dú)生女的夫婿,姓顧——同樣是叫玲兒與宇軒,前者是牛玲兒與牛宇軒,后者是顧玲兒與顧宇軒,其中差別諸位感受一下。 兩百年間落英谷也不是沒有異類。例如某代谷主夫婦,就熱火朝天的一氣生養(yǎng)了五子四女,人皆道落英谷旺盛在即,事實證明他們想多了。 這九個兒女不算出家和出嫁的,剩下的不是浪蕩江湖一生不婚就是云游海外一去不回,最后還是只剩下一個繼承谷主之位。 可能,這就是命吧。 大約七八十年前,這代谷主夫婦年近四十未有生育,夜觀星象后得出結(jié)論——老天爺希望落英谷騰籠換鳥了。于是十分順?biāo)浦鄣陌粗韵笳茵B(yǎng)子去了,沒多久就撞上個資質(zhì)甚高品性敦厚的孤兒,夫妻倆深覺大幸,果然是天意啊天意。 誰知十年后,他們忽然老蚌生珠,得了個玉雪可愛的女兒。 因前有慣例,他們不是沒想過養(yǎng)子做女婿親上加親,不過鑒于一兒一女年齡相差過大,于是決定還是順其自然的送女兒去兄弟門派,到時自然而然的找個人品好的師兄弟嫁了便是。誰知女兒十六歲那年,老兩口正在山坡上曬太陽養(yǎng)老時,忽聞谷外巨變。 他們那穩(wěn)重能干的養(yǎng)子莫名其妙的跑出去,將女兒師門中所有適齡少年揍了一個遍,再將湖上正冒頭的幾位少俠也挑了一個遍,美其名曰‘以武會友’——嚇的老兩口險些從藤椅上摔下來。彼時的青闕宗宗主還特意跑來旁敲側(cè)擊‘汝家麟兒未來不可限量,是否有意競逐六派之首’,老兩口差點(diǎn)把脖子搖斷。 待問清楚了養(yǎng)子與女兒之間別別扭扭不肯明說的愛慕心意后,老兩口快刀斬亂麻的給他們行了婚禮,同時懇請養(yǎng)子不要再出去‘以武會友’了,一百多年來落英谷一直中庸平和,武林同道都習(xí)慣了,就不要改了吧。養(yǎng)子表示:媳婦到手了,其實我也不愛出門的。 順便說,這位養(yǎng)子便姓蔡。 讀祖先札記時,蔡昭常常想,可能姑姑就是承襲了這位先祖的卓絕天賦,才會那樣無所不能,光耀撼世。然而這三年來,蔡昭午夜坐在清冷空蕩的姑姑屋內(nèi),淚眼婆娑的不禁想到,也許那位先祖藏拙守愚才是對的。 壁上的燈花輕輕一跳,仿佛腦海中的琴弦被撥了一下,蔡昭回過神來,定定神后去隔壁看常寧了。 與蔡小胖睡的天馬行空不同,常寧睡相甚好,朝內(nèi)側(cè)臥如青松蒼翠,長長的睫羽一動不動,只是被子不像今日下午那樣好好蓋著,而是翻散開來,一半在床上一半在踏具上。自然的,衣襟也散開的更加大了,露出更大面積的白玉般堅實的胸膛。 蔡昭十分老實的挪開眼神,一臉正人君子的給常寧蓋好被子,退后三步,遠(yuǎn)遠(yuǎn)站定。 其實蔡昭年幼時見過常昊生三四回。 搜尋記憶深處,她找到一張英俊沉穩(wěn)的面龐,不茍言笑卻細(xì)致妥帖,每回來落英谷總要將谷口內(nèi)外的陣法查上三遍,姑姑就在旁戲謔他是‘一日為嬤嬤終生為嬤嬤’。 常昊生來落英谷不如戚云柯和周致臻那么勤,每回來都要與蔡平殊深談許久許久,既不陪小蔡昭玩耍,也甚少禮物,在蔡昭心中自然印象不那么深了。 自蔡平殊過世后,他更是再沒來過落英谷,也不知在忙些什么。三年光陰潺潺,蔡昭關(guān)于這位行色匆匆的常大俠的記憶愈發(fā)模糊了,卻不曾想在今日就聽到了常氏滅門的消息。 蔡昭小小的嘆口氣,情緒低落。 這時隔間屋內(nèi)傳來微微響動和人聲,蔡昭心頭一動,嘴角浮起笑意。她趕緊立刻退出常寧屋子,快步越過蔡小胖熟睡的屋子,走到第三間客房中。只見那里已是燈火亮起,蔡平春與寧小楓果然回來了。 蔡昭滿心歡喜的推門而入,只見蔡平春面色醺紅,一手撐在桌邊,另一手揉著太陽xue,看來飲酒不少酒,寧小楓嘟嘟囔囔的在藥囊中尋解酒藥,抬頭看見女兒來了,張嘴就是問怎么還沒睡梳洗了沒小晗摔下床了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