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9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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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還沒來得及醬牛rou呢,小黃就被送回來了,她也只好先救人。 等小黃的燒暫時壓制住,辰時都快過了,如今牛rou還在鍋里燉著呢。 “這個就很好,你不要太累。”謝鈺道。 秋風已經(jīng)有了刺骨的苗頭,在院子里走一趟就寒津津的。一口微微燙的熱湯下去,暖流順著喉管流遍五臟六腑,藥材的力量迅速滲透,整個人都暖了。 “也不算累。”馬冰說。 現(xiàn)在的事她插不大上手,干等實在焦躁,做點好吃的好歹還能暫時緩解一下,讓她不至于胡思亂想。 謝鈺也知道她心里急,空出一只手去捏了捏她的手指,撿著不那么需要保密的事情說了。 “錚錚,”他認真道,“我們在一點點靠近真相。” 真相是常人難以想象的黑暗,以至于他開始厭惡自己的出身。 因為那些惡中十之八九,始作俑者都是自己身邊的人。 但話說回來,若他沒有這樣的出身,很可能一輩子都無法了解真相的哪怕一角,更沒有能力幫曾經(jīng)的受害者們討還公道。 兒時寧德長公主曾親自教他練劍,當時她就曾一邊擦劍,一邊說:“這世上許多美麗的東西都像這把劍,用好了,殺敵,用不好,害己……” 謝鈺剛抱過牛骨湯碗,掌心有些燙,那熱力似乎順著馬冰的手指一路往上,熏得心尖兒都暖烘烘的。 她輕輕回握了下,“我知道。” 馬冰知道所有人都盡力了,勸自己不要太累的謝鈺遠比自己還累,但內(nèi)心深處卻總不太樂觀。 因為最關(guān)鍵的兩個人物:田嵩和肅親王,都沒有開口。 她不好說田嵩是否愚忠,但肅親王絕對愚孝。 或者換個說法,先帝晚年確實不算個好皇帝,對絕大多數(shù)兒女而言,也實在不算好父親,但唯獨對肅親王,當真仁至義盡沒話說。 能給的不能給的,先帝都給了。 而肅親王對先帝的感情,也絕不是其他皇子公主能想象的。 先帝駕崩時,數(shù)位皇子公主哭得昏死過去,其中大部分做戲的成分居多,只怕用喜極而泣來形容也毫不為過。 但唯獨肅親王,絕對是真心實意的難過。 因為他心知肚明,先帝一死,世上再也不會有第二個人那樣支持和縱容自己。 如今時過境遷,先帝晚年的荒唐漸漸被人們遺忘,似乎沒有多少人記得他的過錯。 在這種情況下,肅親王可能幫助曾經(jīng)的對手,重新喚起人們對先帝的厭惡嗎? 第141章 東北 小黃到底年輕,底子好,用了藥之后第二天就退了高熱,只仍在病中,便暫時留在開封府養(yǎng)著。 以前是個上不得臺面的街頭潑皮,如今倒成了功臣,他一時難以適應(yīng)這樣的身份轉(zhuǎn)變,也不知燒得還是美得,總覺得有些暈。 小黃很有些不好意思,十分耐不住,掙扎著想去幫忙。 謝鈺親自來看了一回,言明他已幫了大忙,等養(yǎng)好了病,就跟著自己。 小黃激動得臉都紅了,翻身在炕上磕了頭。 有了這話,他算是給自己掙了前程,爹媽弟妹日后也有依靠了。 馬冰端藥進來,跟謝鈺說了幾句,兩人抽空飛快地拉了下手,后者就出門去了。 謝鈺近來忙得越發(fā)厲害,每日早早起晚晚睡,開封府大門口那兒養(yǎng)的狗都沒這么累。 他雖不好繼續(xù)審問肅親王一脈,卻也沒閑著,開始出城幫孫總兵等人查找線索。 那些至今下落不明的女孩子們極有可能就曾在那艘大船上,若能找到她們,便可給肅親王重重一擊。 目送謝鈺出了藥園,馬冰回頭跟小黃說:“來,喝藥吧。” 小黃慌忙伸手去接,“哪里敢勞煩您。” 見他剛才一直出神,馬冰就問:“想家了?” 小黃一仰頭喝光藥汁,聞言撓了撓頭,“有點。” 頓了頓,又道:“您說,能找到那些姑娘嗎?” 案情他零零星星也聽了些,聯(lián)想到自家剛滿十歲的妹子,自然感同身受。 他妹子也很漂亮,若他不爭氣,來日爹媽沒了,是不是meimei也會這樣? 他不敢想。 馬冰點點頭,“能。” 出動了這么多朝廷人馬,肯定能找到的。 但她沒有完全跟小黃說真話: 找到肯定能找到,只是不敢保證是死是活。 如果不是情況緊急,對方絕不會連夜轉(zhuǎn)移。 可轉(zhuǎn)移活人,總不如轉(zhuǎn)移死人來得方便不是嗎? 狗急跳墻,到了這一步,那些人做出什么喪心病狂的事都不意外。 見小黃還是憂心忡忡的樣子,馬冰心道也是cao心的命,還真該來衙門做事。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且熬著吧。”她說。 小黃就苦了臉。 讓他跑腿兒成,出去做活也行,唯獨有一點:閑不住! 渾身刺撓啊! 馬冰忍笑,抽了一本《三字經(jīng)》出來,“也不叫你閑著,想做大事,不會寫字可不成,趁著養(yǎng)病的空檔,好好把三百千背熟了、學會了。” 小黃紅了臉。 若兒時有送去念書的本錢,他也不至于早早就跟著高六爺混了。 看著嶄新的書皮,小黃十分遲疑,“我,我能成嗎?” 在他看來,念書是何等神圣,何等了不起的事情呀,他就是個街頭潑皮出身,能行嗎? “這世上的事,只有肯不肯,沒有成不成。”馬冰斬釘截鐵道,又激他,“這邊有個比你還小幾歲的姑娘,也是才開始學識字,人家現(xiàn)在可是會寫自己的名字了啊。” 少年人大多愛爭強好勝,果然,小黃一聽這個,立刻就應(yīng)了。 “我學!” 馬冰就開始教。 她念一句,小黃跟一句,末了再重復(fù)幾遍,然后就用滑石筆在石板上反復(fù)練習。 也不用多,一天先學三個,記熟了,隔天再學三個。 只要堅持下來,一年就能學一千多字呢,基本讀寫就不成問題了。 小黃知道這樣的機會來之不易,而且正如馬大夫說的,若自己日后還想往上爬,成大事,不會讀寫可不成,故而學得很用心。 馬冰看他皺巴著臉,一筆一劃寫字,很是欣慰。 不逼一逼自己,人就不知道自己能做到哪一步。 她四歲被義父義母救回去,養(yǎng)到六歲多才好全,期間就趟在床上,跟著義母背藥方、認藥材。 再長大一點,就跟著義父上山,習武、捕獵…… 細細算來,竟無一日喘息。 很累,也很難,回想起來簡直不是人過的日子。 尤其是習武之后,手腳每天都會磨出血泡,身上整塊整塊地掉皮,義父義母心疼得直掉淚,她也疼得哭,可沒有一人喊停。 他們身體不好,年紀也大了,注定看不到她長大,所以必須在最短的時間盡可能多的教她本領(lǐng)。 哪怕來日他們死了,哪怕不能報仇,她一個人也能好好活下去。 現(xiàn)在,她確實活得好好的。 另一邊,謝鈺出城與孫總兵等人匯合。 根本不必問,見那孫總兵一張馬臉拉得老長,苦大仇深的樣子,就知道肯定沒查出什么來。 這一帶的百姓常年買賣,見多了走南闖北的人,十分曉得趨利避害,別說沒看見,就算看見了,也是不干己事不開口。 孫總兵就特別氣,覺得這些個刁民著實可惡。 “一個個泥鰍似的滑不溜丟,簡直不把官府放在眼里嘛!” 謝鈺環(huán)顧四周,許多正偷窺的百姓見了,立刻別開眼,不敢與他對視。 饒是這么著,暗處仍有無數(shù)雙眼睛默默窺視。 各處水路關(guān)口附近多有此類夾縫中謀生的底層百姓,他們只為糊口,只要給銀子,什么都能做,包括并不僅限于賣假貨、開黑店、幫忙闖卡、瞞報貨物、偷稅…… 在災(zāi)荒年間,男人們甚至會親自替自家婆娘拉過路嫖客,辦事的時候,就在外面守著。 所謂的律法、所謂的朝廷體面,都不如一袋白面一錠銀子來的有說服力。 這類人就像陽光下的陰影,只要太陽一日不墜落,陰影就永遠不會消失。 他們又像荒地里的野草,清理了一批,只要春風一吹,就又會不知從哪兒冒出另一批。 許多官員視他們?yōu)榉比A都城內(nèi)滋生出來的垃圾和污穢,避之不及,連正眼都不會多給一個,問話時,自然也沒什么好口氣。 曾經(jīng)的謝鈺并不會特意鄙視排斥他們,但也從未刻意關(guān)注過。 但自從正面接觸高老六之后,他的想法和處事方法就慢慢發(fā)生了轉(zhuǎn)變。 貓有貓道,鼠有鼠道,同樣的道理,對付什么人,就得用相應(yīng)的方法。 你不便在文人雅客面前焚琴煮鶴,自然也不能對著地頭蛇大談朝廷律法和威嚴。 沒人買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