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66節
肅親王沒好氣道。 付文山早就猜到是這樣,只是隱隱還有些擔心,“那萬一他們拼著魚死網破……” “瘋子的話能信么?!”肅親王低吼道,雙眼赤紅,“你打發人告訴他們,若想魚死網破,且讓他們掂量掂量,是本王的網結實,還是魚命長!” 田家這些年也算威風得夠了,莫說京城開封這一支,地方上也有田家子弟任職,還有祖籍…… 若他們向整個田家都下去團圓,也沒什么! 頓了頓,肅親王又道:“你當面去問田嵩,要不要他那小兒子活!” 平心而論,田斌的資質和心性莫說田家,便是放眼整個開封的二代之中,也是上數的了。 奈何天公不作美,他生的不是時候,還沒步入朝堂呢,田家就倒了。 所以說,一個人到底能不能飛黃騰達,時也,命也。 付文山悚然一驚,忙低聲應了。 肅親王自己緩了會兒,又道:“還有,謝鈺那小子不可能忽然知道田家的產業,你去查,看到底是誰在替他做臟活兒!” 第120章 消息 次日,御史陳琦在大朝會上參前任尚書田嵩在任期間以權謀私,收納賄賂,搜刮民脂民膏。 滿朝嘩然。 這是繼上個月駙馬謝顯之后,又一位以直諫聞名的御史參田嵩。 陳琦是寒門出身,對世家和權貴天然一份敵意,甚至可以說有點偏見,即便長袖善舞的謝顯在他眼前也混不到什么好臉色。 因著這樣的關系,倒也沒人懷疑是他們兩個串通好了打壓田嵩一脈。 眾朝臣不禁竊竊私語起來。 有的顧不上同人說話,只是冷汗涔涔的想著自己那點兒見不得人的產業,琢磨著是否要趕緊處理了。 今年陛下也不知起的什么興致,連著辦了好多人,眼見是要動真格的了…… 田嵩退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兩個兒子在朝為官,但能力平平,官階最高的庶長子田玟也不過六品,甚至擠不進每日的小朝會。 原本田玟終于等到今日的大朝會,想著能面圣,還有些激動。 誰知才一上朝就聽到這些,登時驚得臉都白了。 他立刻出列喊冤,“陛下,此實為誣陷啊!” 五日一次的大朝會是所有九品以上京官都可來參加,田玟官職不高,又沒有實權,便被排在后面。 他又這么一跪,高坐龍椅的皇帝抬眼一瞥……沒看見。 內侍總管王中立刻心領神會,命下頭的小內侍喊:“何人喊冤,上前來回話。” 若放在以前,田玟巴不得近前面圣,可今天卻恨不得沒有這一遭。 這福氣來得突然,著實有些無法招架。 田玟穿越朝臣行至近前,重新跪下喊冤。 就聽皇帝淡淡道:“抬起頭來。” 田玟依言抬頭,對上皇帝雙眼,還沒來得及反應,竟從對方眼中看到了淡淡的……失望? 田嵩熱衷于與世家大族聯姻,連納妾都只關注家世,據說娶的媳婦出門交際時,人家都只能用“氣質出眾”來夸,可見容貌如何。 而田嵩本人也不過中人之姿,大小老婆弄了一堆,后代之中倒是嫡出的田斌最為俊秀。 腦子也好使。 這田玟的容貌倒也罷了,最可惜的是沒有父親田嵩的勇氣和城府,五官不得舒展,看著就有些畏畏縮縮,不大上得了臺面。 皇帝頓時興致缺缺起來。 賣相實數一般。 “因何喊冤?” 田玟都給他問懵了。 因何喊冤,那自然是覺得冤枉才喊冤啊! “說起來,朕日前也曾收到密折。” 說著,皇帝往旁邊一抬手,王中就面無表情地遞上謝鈺連夜入宮面呈的“密折”。 皇帝又抖開早已倒背如流的折子瞟了幾眼,隨口念出幾個繁華地段的鋪面,“田家這幾年經營得很好嘛!” 田玟都沒想到消息傳得這么快,前兒才被帶走了賬房和賬本的鋪面,今兒皇上竟然就知道了。 他干巴巴道:“有兩個確實是下官家里的,另外幾個著實是誣告啊!” 反正那幾個鋪面不在自己名下,認是不可能認的。 不用皇帝說什么,嫉惡如仇的陳琦便已忍不住朝著田玟開炮,“何等拙劣的狡辯!那幾個鋪面確實不是你的,卻在你爹的心腹名下,想你田家家世平平,田嵩一概俸祿都是有限的,主子尚且如此,下頭的長隨又哪兒來的銀子添置鋪面?” 陳琦都五十多了,體格卻很棒,面龐紅潤中氣十足,隔著幾丈遠,田玟幾乎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唾沫星子。 他本是個庸才,驟然面圣便十分緊張,又被陳琦這樣當面喝問,頓時就亂了方寸,支吾幾聲,只憋出個“長輩經營有方”的拙劣的借口。 陳琦當場給予嘲笑。 “好個經營有方,”他朝著皇帝拱手,“以微臣之間,不如將田家長輩都調入戶部任職,想必有這般才能,不出幾年便能將庫銀翻個幾番!” 眾朝臣哄然大笑起來。 原本有幾個想替田玟解圍的,見他如此不堪,瞬間歇了心思。 罷了,爛泥扶不上墻。 唉,田老倒的不是時候啊! 之后,皇帝又指出那幾個鋪面漏稅,田玟一時熱血上頭,說只是八兩半而已,下面的人早想加倍補上。 陳琦嗤笑道:“不過八兩半?田大人好慷慨!你可知普通百姓家,莫說八兩半,便是半兩都夠活許多日子?之前朝廷免去的科舉士子保銀,也不過區區二兩而已! 逃稅就是逃稅,貪腐就是貪腐!難道殺了一個人便不算殺,非要殺十個八個才行嗎?” 田玟不敢再抬頭,心里卻不知多么想掐死這個老頭子。 只是他娘的漏稅八兩半而已 ,當然,只是明面上,但確實只是八兩半啊,怎么能跟殺人相提并論! 田家又不曾招惹你,你平白無故發什么瘋! 另一邊,國子監。 因家中禍事連連,田斌已經許久沒回國子監上課,但他深知國子監的人脈也不能丟,今日便抽空回來見幾位先生。 那幾位先生都是真正的大儒,不大cao心外頭紛擾,對田斌的才學倒是欣賞的,不免關心幾句。 “禍兮福之所倚,好事多磨,且看開些吧。” “是,學生曉得。”經歷了諸多磨難后,田斌越發喜怒不形于色了。 那先生點了點頭,“我看你如今文字越發老練,字里行間也沉穩許多,今年下場,必有所斬獲。” 之前田斌的才學就很出色,只是到底太過順遂,少年得志,難免浮躁些,字里行間一片花團錦簇,華麗有余,穩重不足。 如今雖遭逢大難,令人唏噓,卻也因禍得福,儼然有種破而后立的老成持重。 田斌才要行禮,卻見自己的隨從在外面探頭探腦,十分焦急模樣。 幾個先生也看到了,“文章我們看了,該說的也都說了,你自去吧。” 田斌眉頭微蹙,也擔心家里再出什么事,又說了兩句便退出來。 幾個先生對視一眼,都有些惋惜。 “唉,也是天公不作美。” “田老么,確實是能為的,只是品性……罷了,不提了。我看這孩子倒是更能忍些,只愿日后別重蹈父輩的覆轍……” “什么事?” 田斌帶著隨從往外走,語氣十分不快。 隨從硬著頭皮道:“才剛傳來消息,御史陳琦在大朝會上公然彈劾咱們貪贓枉法、與民爭利,陛下也早就得了證據,大公子未能力挽狂瀾……” 一聽什么“大公子”,田斌就習慣性嗤笑出聲,“他能力挽狂瀾,豬都能飛!” 說完,他腳步一頓,“與民爭利?” 田家能有今日局面,田斌不用腦子想都知道父親可能有其他的收入,但與民爭利又是怎么回事? 隨從四下看了看,低聲道:“貌似是老爺之前弄了不少鋪面,或是盈利,或是行賄,有幾個在老爺和大公子名下,也有的在其他人那兒,如今都被揪了出來。” 鋪面…… 田斌狠狠皺起眉頭。 他倒不是嫉妒那點兒私產,而是覺得這事兒肯定沒有那么簡單。 雖說“官不與民爭利”是舊規矩,但放眼天下,有幾個官員做得到? 要排場,要交際,要養活一大家子人,靠那點兒俸祿夠做什么的! 少不得私下進賬。 若真以“官不與民爭利”去查,滿朝文武恐怕剩不下幾個! 父親弄鋪面,也在意料之中,而給大哥二哥,也不算什么。 畢竟他們再不濟,如今也是官身,有點產業傍身也說得過去。 甚至不用問,田斌也能猜到,來日自己躋身官場,名下也會多出幾個鋪面…… 問題是,那些鋪面當真都只是用來賺錢的么? 未必。 父親的心思深沉,他不好細猜,但事情決計不會這么簡單。 自從之前確認了父親與肅親王有私交后,田斌越發加深了這個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