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29節
“怎么這么慢?” 福云寺確實有點偏,但一大早他們就派人去報信兒了,中間足足隔了一天,都夠兩邊跑幾個來回了。 旁邊的張仵作干咳一聲,提醒道:“田嵩。” “哦!”經他一提醒,方保才后知后覺想起來,田嵩那廝病了! 他嘖了聲,搖頭晃腦道:“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要么不出事,要么事趕事,他也是倒霉。” 聽說他老子娘這幾年一直病病歪歪的,如今男人病了,女兒死了,不知受不受得住…… 過了大約一刻鐘,外面敲門聲響起,說是田家有人來訪。 已經提前得了準許的侍衛替他開門,就見外面站了水淋淋的主仆三人。 這雨來得急,田斌從家里出發時只是陰著,心急如焚的他根本顧不上想之后下雨會怎樣,光著頭就來了。 然后半路被澆了個透濕。 短短一日不見,田斌就憔悴許多,臉頰都凹陷下去了。 素來注重儀表的他鬢發蓬亂,成串的水珠順著鬢角、下巴、袖口和袍角滴落,只站在堂下行禮的工夫,腳下就蓄起一汪水。 “見過謝大人,方大人,”他的聲音沙啞,可情緒卻平靜得可怕,“兇手抓到了嗎?” 并非他不念兄妹之情,而是最初的崩潰已經過去,現在整個人都是木的。 父親瘋了,meimei死了,母親還病著,他到現在還不敢說。 幾個庶兄虎視眈眈各有盤算,卻又經不住事兒……仿佛只是短短幾個時辰,整個田家的重擔就都壓到他肩上,叫他幾乎無法呼吸。 剛得到田淑被害的消息時,田斌甚至有種不切實際的荒謬感。 怎么就死了? 怎么會死呢? 不久前,meimei還向他抱怨哭訴,說不想嫁人呢…… 甚至自己離開福云寺之前,一切不都好好的么? 怎么就這么會兒工夫,天崩地裂! 哪怕平時兩人不對盤,謝鈺也不得不承認,現在的田斌著實有些慘。 他擺擺手,叫人拿了干手巾上來,“擦擦吧。” 田斌現在的狀態很不正常,眼睛都有些發直。 他盯著那手巾看了好一會兒,才像回過神來,僵硬地接了,木然道謝。 方保嘆了口氣,“令妹的遺體已經帶回來了,只是有些不大好看,你要去瞧瞧么?” 田斌的眼睫猛地抖了下,一串雨滴跟著墜落。 他的嘴唇蠕動幾下,木然道:“看了,有用嗎?” 誰都沒說話。 過了會兒,田斌又問:“兇手抓到了嗎?” 方保搖頭,“福云寺內人數太多,而證據太少,暫時沒有。” 頓了頓,他又補了句,“節哀。” 田斌沒回應,只是接過熱騰騰的姜棗茶一飲而盡,也不怕燙,看得元培直嘬牙花子。 他就這么站在那里,也不坐,也不動,好似木胎泥塑,覺得周遭發生的一切都那樣不真實。 直到現在,他還有些恍惚。 總覺得是不是一場夢,夢醒了,父親好好的,meimei也好好的…… 但理智又告訴他,不是夢。 而是現實真的就是這樣糟糕。 父親倒了,meimei沒了,田家…… 只靠他自己,真的能撐起那個所謂的家嗎? 有生以來頭一次,田斌陷入了深深的懷疑和擔憂。 也不知過了多久,田斌的思緒才被另一道聲音打斷,“令尊令堂可還好?” 田斌循聲望去,是謝鈺。 看著謝鈺依舊沒什么表情的臉,有那么一瞬間,田斌的心思都不在這里了。 曾經,不,直到今天以前,他雖口頭上敬重謝鈺,心里卻一直都有些不服。 他們年紀相仿,難免被外面拿來比較,而自己一直都略遜一籌。但田斌其實不太服氣,總覺得對方不過占了個好出身罷了,自己其實也不差多少。 若父親依舊得勢,他也不必這樣卑躬屈膝。 可現在……他好像連這點爭強好勝的心都沒了。 “還好……”僅存的一點自尊,讓田斌隱瞞了父親的真實病情。 室內又陷入沉默。 屋內熱氣漸漸溫暖了被冷雨凍透的身體,田斌的理智好像也跟著回歸。 他極其緩慢地眨了眨眼,對方保和謝鈺一揖到地,“拜托了。” 他看向方保,“方大人,我想見阿淑最后一面。” 他已知曉謝鈺回避的事情,所以直接問了方保。 還是,見見吧。 畢竟以后再想見,也只能在夢中相會了。 方保點頭,爽快起身,“本官親自帶你過去。” 他沖謝鈺頷首示意,起身要走。 田斌跟在后面。 被雨水打濕的衣服緊緊貼住他的脊背,勾勒出一段細細的脊骨,竟瘦削得可憐。 方保已經先一步跨出門,田斌一只腳都抬起來了,卻又好似忽然想起來什么事,或者說,下定了什么決心。 “小侯爺,”他一只手扶在門框上,沙啞的聲音混在雨聲中,有些模糊不清,“我父親的病來得蹊蹺,生病前,他曾接到一封信,我懷疑他被人投毒,可否幫忙查找送信之人?” 真相他說了一半,藏了一半。 左右父親生病的事情瞞不了多久,與其到時候讓人憑空猜測,不如現在就漏出一點口風來。 他雖不完全了解田嵩年輕時候的事,但田家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光靠光明正大是不可能的。 再聯系肅親王……他敢肯定當年兩人,甚至是更多人必定聯合起來做過什么傷天害理的大事。 他派去的人如預料之中的沒能見到肅親王,而當那人按照他的吩咐,簡單描述了田嵩的病癥后,肅親王府的管家神色微變。 因此田斌推斷,肅親王必然也中招了,只是癥狀可能沒有這樣嚴重。 為什么? 為什么病癥有輕有重? 來的路上,田斌反復想過很多遍,很多種可能。 是因為父親接觸的時間比較久嗎? 還是說……性格不同?抑或是在當年的事件中發揮的作用不同? 父親生性敏感多疑,稍有風吹草動便如驚弓之鳥,被一封信詐得犯了心病,尚且說得通。 但肅親王卻是個粗腸子,是不到黃河心不死的典范,僅憑口述,絕達不到這樣的效果。 或許那封信只是個引子,父親本就心虛,所以一擊即中! 但當年的事田斌不想管,也無力去管。 成王敗寇,不過如此,誰是誰非根本不重要。 只是現在父親決不能倒下,無論如何,都要揪出那人來! 大夫說了,心病還須心藥醫,如今他羽翼未豐,僅憑自己的力量實在做不了什么,必須依靠外力。 然而田斌千算萬算都沒想到,他問對人了。 很多時候,世上的事就是這么巧。 謝鈺深深地看了田斌一眼,意味深長道:“田老也曾為朝廷立下汗馬功勞,如今遇到這樣的事,朝廷必然不會坐視不管。” 你放心,當年的事,一定會查個水落石出。 第95章 薄荷芥末丸 離開謝鈺的住處后,方保就立刻連夜帶人開始了漫長而枯燥的詢問。 雖說難免有先入為主之嫌,但他還是決定親自問申軒。 別人去,他怕鎮不住。 對方似乎早就料到他會來,哪怕夜色已深,里屋的燈光還亮著。 剛一敲門,就有人來開,也不問,徑直往里讓,“駙馬在里面等著大人了。” 方保挑了挑眉,呵! 來反客為主這套嗎? 不巧了,開封府是爺爺的地盤,你想反也反不過來! 因方保言明只問男客,故而壽陽公主直接在里間沒出來,但他還是隔著簾子行了禮,免得這對夫妻日后發難。 申軒笑吟吟看著方保,又親自沏茶,“竟勞煩方大人親自過來。” 方保不接這一茬,只道:“駙馬身份貴重,自然不好怠慢,卑職從嫌疑最大的小侯爺那里出來后,就直奔這邊來了。早些完活兒,也不耽擱二位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