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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96節

    “我看過元培帶回來的冊子,”馬冰道,“近半年來附近幾個村鎮共有七人報失,倒是有三個年齡接近。”

    根據她和張仵作聯合估計,死者是個年齡在十八到四十歲之間的男人,致命傷應該就是腦后骨折,也就是被人從后面用重物打破頭而死。

    他生前并未骨折過,也沒有明顯的先天病癥。

    他的骨架大小屬于中等偏上,是典型北方人長相,按照這個體格,哪怕是個瘦子,生前至少也有一百四五十斤。

    死者骨架完整,說明死后并未被分割,而要想悄悄掩埋如此沉重的完整尸體,難度極高,兇手不可能運出太遠。

    “年齡能不能再具體些?”謝鈺問。

    太寬泛了。

    馬冰搖頭,“什么都沒有,我們盡力了。”

    能定下來十八歲,還是因為以前張仵作接觸過十八歲的死者,再縮減范圍的話,很容易誤導。

    對無名尸骨,仵作說的每一句話都至關重要,誰也擔不起這個責任。

    謝鈺踱了幾步,站在發現尸體的坑洞附近遠眺,“這就難辦了。”

    這個位置,恰恰就是幾個村鎮交匯的三不沾地段,若論拋尸嫌疑,哪個地方的人都有可能。

    馬冰明白他的意思。

    雖然失蹤人口中有三人暫時符合,但死者還真未必是失蹤人口之一!

    這年月,出門走遠親或是做買賣的,一走幾個月甚至幾年不回家的多得是!

    而附近幾個村鎮戶數過萬,這個年齡段的男人少說也有二三萬人,若線索只有這么多,這案子不亞于大海撈針。

    第73章 蒜泥香醋黃瓜拌豬頭rou

    元培回來時,身后還跟著幾個挑著擔子的漢子,村長張長壽也來了。

    “老村長執意要來……”他無奈道。

    張長壽年紀雖大,可體格硬朗,走了這段路竟氣息不亂。

    他對謝鈺行了一禮,“大人啊,忙了一宿,吃了飯再走吧!”

    衙門來了這么些人,不光不進村打擾,甚至連用了幾下農具都直接給換了新的,剩下的余錢也能再分個一二百錢,都歡喜瘋了。

    村民們歡喜之余,也有些慚愧。如今聽說要走,張長壽就做主叫各家各戶湊了些飯食粥水上來,好歹盡盡心。

    謝鈺本不想打擾,可一來鄉親們盛情難卻,想必匆忙間也來不及殺雞宰羊,耗費不多;二來兄弟們忙了一宿,又沒睡,這會兒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空著肚子回去實在為難。

    “也好,那就生受了。”

    張長壽等人果然歡喜,將筐子都挑過來,又有裝著清水的大瓦罐和手巾給大家洗手擦臉,準備得很是細致。

    “鄉野荒地,沒什么好飯食,大人將就些個。”張長壽慚愧道。

    人家可是給了足足十兩銀子呢!

    謝鈺先讓馬冰去洗了手,自己再洗,見端出來的都是些餑餑、雞蛋、咸菜和米湯之類,也不嫌棄。

    “這些就很好了。”

    他以前不大清楚尋常百姓過的什么日子,去了東河縣之后才知道,饒是那樣盛產雞的地方,也并非家家戶戶每頓都有雞rou雞蛋吃。

    恐怕這些也是鄉親們看在白得錢財的份兒上,臨時忍痛煮的。

    之前一直忙活,倒沒怎么覺得餓,這會兒看到熱氣騰騰的早飯,馬冰才覺早已前胸貼后背。

    她上前取了個餑餑,先喝一口熱湯潤喉,然后啊了聲。

    “燙著了?”謝鈺忙問。

    馬冰搖頭,啼笑皆非道:“出來一趟就沒回去,估計王太醫正守著那豬頭哭呢!”

    哭倒是不至于,不過棘手肯定是真的。

    王衡厚道,肯定不會自己先吃獨食,必然要等他們回去的。可天氣炎熱,做好的飯菜想保存并不容易,說不得要細細地裝在大罐子里,外面裹上薄薄一層硝石,再套一層棉套吊在井里。

    夠累人的。

    謝鈺順著一想,也笑了。

    馬冰一見他笑,就又想起來剛才擦臉的事兒,面上熱辣辣的。

    再一看兩人竟又不知不覺湊在一處,越發不自在,想著要不要換個地方。

    可周圍都三三兩兩或站或坐擠滿了人,正嘶溜嘶溜吃飯喝湯,顧不上旁的,若她貿然起身,未免太顯眼了些……

    而且……馬冰忍不住去看謝鈺,對方就跟渾身上下長滿眼睛似的,她剛一看過去,他就立刻望過來,眼神柔和,“怎么?”

    馬冰看他,他就笑。

    是那種很淺很自然的笑,像柔和的春風輕輕掠過湖面時帶起的淺淺漣漪。

    他大約知道自己很好看,也非常善加利用,分寸感也拿捏得很好,即便偶爾冒失一下,也不會讓人覺得不適。

    所以說人長的好看,真的非常占便宜。

    如果現在是于屠戶坐在那里沖她笑,她絕對能抬腿一腳踢翻。

    馬冰暗自腹誹,到底是親生的,多少得了些親爹的真傳在身上。

    見馬冰久久不語,謝鈺微微挑眉,面上泛起點疑惑。

    “沒事。”馬冰暗自嘆了口氣,放棄了換地方的打算。

    罷了,他這樣坦蕩,倒顯得自己忒矯情了些。

    見她重新埋頭吃飯,謝鈺眼底劃過一抹笑意。

    這樣就很好了。

    他一直都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慢慢來,不急。

    不過飯食確實很簡單,而且也不太好吃。

    餑餑是粗糧的,米湯也很稀,咸菜也是真咸菜,只有鹽巴和蘿卜纓子。

    馬冰也經常腌制各色小咸菜,加許多油和各色大料,酸爽脆辣,非常可口。但這個咸菜卻只是咸,真就只是特別咸的菜。

    甚至因為農戶不舍得用精鹽,每一口都泛著粗鹽特有的淡淡苦澀。

    不好吃,但謝鈺卻一口一口吃得很認真。

    他還決定回去后就入宮告訴舅舅,尋常百姓吃的就是這樣的飯食。

    空口吃雞蛋有點噎人,馬冰先吃了蛋清,將蛋黃放在沒多少米粒的湯碗里戳碎,然后就得到一碗香噴噴的粥水,仰頭喝光。

    對面的謝鈺見了,深覺學到了,也照葫蘆畫瓢,如法炮制,確實順口許多。

    一行人收拾完畢,帶了骨架和二手農具返回開封。

    眾人都熬了一宿,十分疲憊,便先各自回房休息,約定兩個時辰后碰頭。

    果然馬冰一進藥園,就看到一只團團轉的前任太醫。

    一看她回來,王衡就跟得了救星似的,“你可回來了!那豬頭我給吊井里了,現在拿出來吃么?”

    馬冰就笑,“您老先吃也就是了,萬一我們三兩天不回來,您還真放三兩天啊?”

    王衡眨了眨眼,“那不能。”

    也就等今兒一上午了。

    他都打算好了,若大家中午還不回來,他少不得犧牲自我,先將那豬頭處置了!

    說罷,兩人就都笑起來。

    “得了,不擾你了,”王衡指著她道,“看看熬得,眼里全是血絲,下頭都烏青了,趕緊進屋瞇一瞇,要不要熱水燙腳?”

    兒孫不在跟前,他時常看著馬冰,就跟看自家孫女似的,難免嘮叨幾句。

    馬冰也覺腿腳酸痛,更難的是身上出了幾層汗,又沾染塵土,又臟又臭,果然要了幾桶熱水,簡單洗了澡,腦袋一沾枕頭就睡了。

    到底是年輕,底子好,偶然熬幾天也不妨事。

    短短一覺醒來,果然神清氣爽。

    時候不早,馬冰隨手挽了頭發,用力伸了幾個懶腰,聽渾身骨骼爆豆子似的響了一遍,這才推門出去。

    結果……滿院子人!

    “你們都來干嘛?!”她目瞪口呆。

    看樣子大家都洗過澡換了衣裳,一個個人模狗樣兒,身上水汽未干,端端正正圍坐在石桌邊。

    石桌上方是木頭架子,上面爬滿了茂盛的葡萄藤,幾乎將毒辣的日光完全遮住,卻不妨礙風吹過,夏日坐在下面非常愜意。

    那口盛著大豬頭的鍋又出現在墻角,下頭爐子里燒著小火,頂著鍋子里湯汁咕嘟冒泡。

    “二兩起來啦?就等你了!”元培笑嘻嘻道,“來來來,正好大家邊吃邊說。”

    村民給的早飯里幾乎沒有一滴油水,對這些二十歲上下的小年輕們而言也就是塞個牙縫,略墊墊。

    這一覺醒來,早就消化干凈,滿腦子想的都是昨兒來不及吃的大豬頭。

    剛交完班的霍平也在,聞言憨憨一笑,“可算是趕上了。”

    馬冰:“……”

    瞧瞧這反客為主的樣兒!

    不對,說起來,自己才算客居……

    謝鈺往旁邊讓了讓,示意馬冰坐過來。

    統共只有這一張大桌,如今其他地方都坐滿了,馬冰也只好往那邊去。

    她這才后知后覺意識到,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大家好像都默認但凡她和謝鈺一并出現,一定會坐在一起……

    怎么回事兒?!

    謝鈺倒了杯溫水推過來,“睡得還好?”

    馬冰回神,“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