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10節
“是極是極,只怕你到時候不敢去,空說大話而已?!?/br> 那人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狡辯道:“習武之人的事……能說不敢么?”接著又是些好男兒、大丈夫之類聽不清的話,引得眾人哄笑起來,路上頓時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馬冰目送他們離去的樣子,活像在看一堆不翼而飛的銀錠子。 因此,她看向謝鈺的眼神中充滿了明晃晃的不善,“謝大人,該說的我都說了,能走了嗎?” 謝鈺不覺失笑,主動上前幫她收拾醫囊,“馬姑娘沒想過留在開封府么?” 留下?馬冰一怔,這可是開封府哎!全國上下不知多少人擠破頭想來都來不了呢。 謝鈺將醫囊上沾染的塵土拍了拍才遞過去,“你依舊可外出義診,每月亦有固定俸祿可拿,不必風餐露宿四處奔波,姑娘以為如何?” 陽光落在他的眼底,波光粼粼,似溢滿了柔和的春水。 馬冰忽然有點不自在。 她順手接了醫囊,歪頭一想,眼前一亮,“那我照舊在外行醫,每日往這邊來一趟,兩不耽誤,豈不是好?” 還能賺兩份銀子呢,豈不美滋滋? 謝鈺:“……” 你想得還挺美! 馬冰自己也覺得不大可能,不由訕笑起來。 開封美則美矣,一應開銷確實數倍于別處,她雖不缺銀子,可若長期在外居住,只怕也禁不起消耗。 若果然在這里謀個缺,房租和每日伙食都可省下,又有俸祿可拿。這一進一出,每月少說也能多出幾兩銀子。 況且謝鈺也說,并不妨礙自己外出和義診…… 謝鈺也不催,就這么安安靜靜等著,不消片刻便有了答案。 “也好?!瘪R冰痛快應下,“那日后就打擾啦?!?/br> 解決了老大難問題后,馬冰也不著急走了,“對了,徐大人的案子怎么樣了?” 之前她不是開封府的人,不便詢問,現在問一下,不過分吧? 謝鈺不答反問,“馬姑娘覺得徐家父子為人如何?” 馬冰嘖了聲,停住不動了。 她發現他們兩個有個共同點,看似平和,實則謹慎,從不輕易被人帶著走。表現在言談上,就是一貫問的比答的多。 與人說話實在是一門了不起的學問,你一旦對別人有問必答,就意味著已經淪為弱勢,被人牽著鼻子走,落敗只是遲早的事。 馬冰將問題丟回去,“我一介弱女子的看法重要嗎?” 謝鈺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拋開后半句不提,他對前面的“弱女子”著實不敢茍同。 一直到現在,他腦海中還回蕩著那衙役的慘叫呢。 “重要?!敝x鈺淡淡道。 人家都答了,自己也不好一直回避,馬冰略一沉吟,吐出八個字,“尸位素餐,德不配位?!?/br> 謝鈺驚訝于她的直白,眉梢微抬。 “你想說,既然我早知道,為什么還替他們治病,對不對?”馬冰問。 謝鈺點了點頭。 這實在是個很聰穎的姑娘,你只要略表現出一點苗頭,她就輕而易舉猜到后面的。 馬冰仰頭看著蔚藍的天,“大人看這天空何其遼闊,可即便如此,卻仍時有烏云蔽日,天力尚不可為,人意又如何?” 普天之下,真正的好人又有幾個呢? 作者有話要說: 注:那人便漲紅了臉,額上的青筋條條綻出,狡辯道:“習武之人的事……能說不敢么?”接著又是些好男兒、大丈夫之類聽不清的話,引得眾人哄笑起來,路上充滿了快活的空氣。 改編自魯迅的《孔乙己》 第9章 山楂蜜煎 馬冰的新住處在開封府的“藥園”,之前里面只住著前任太醫王衡和兩個藥童,寬敞到近乎冷清。 見搬進來個年輕姑娘,王衡很是高興,當日就提著麻繩捆的小油紙包登門拜訪新鄰居。 老爺子出身醫藥世家,往上數三代都是做太醫的,如今王家留在太醫院的是他兒子和孫子,他便功成身退,來開封府做了供奉??炝畾q的人了,依舊耳聰目明面龐紅潤,一張口中氣十足。 “哎呦,有日子沒見這么俊的小姑娘啦。” 馬冰一點兒不害臊地接了油紙包,“您好哇,我也有日子沒見您這么俏皮的老爺子啦?!?/br> 老頭兒就哈哈大笑起來,伸出保養得極好的手指戳那油紙包,努著嘴兒道:“自己做的山楂蜜煎,比外頭買的強。” 剛一打開,酸甜的香味就鉆了出來,里面挨挨擠擠的紫紅色果脯沒了約束,像得了自由的頑童,嘩地朝外散開。 馬冰略嗅了一回,“呦,里面加了陳皮、棗花蜜……” 她每說一樣,王衡就笑著點一下頭,等湊夠了六樣,眼睛都亮了。 “小姑娘好靈的鼻子,這正是祖師爺賞飯吃。” 唉,他怎么就沒遇到有這般天分的弟子? 馬冰笑瞇瞇挨夸,又拿了蜜煎來吃。 確實比外頭賣的好。 因是自己做來吃的,王衡都是蹲在攤子上挨個挑的山楂,顆顆飽滿,粒粒勻稱,割出來的山楂rou分外肥厚,扎扎實實透著沙。 齒尖兒壓下去,柔韌而有嚼勁,唇齒間立刻沁滿津液,叫人胃口大開。 見老頭兒眼巴巴瞧著,時不時還偷偷咽下口水,馬冰試探著將油紙包往他面前推了推。 王衡四下看看,飛快地捻起一顆放入口中,“人老了,牙齒不大好,家里人不許我吃甜的。” 可忍不住呀。 沒點甜味兒的日子,那還能叫過日子嗎? 馬冰緩緩眨了眨眼睛,帶著點不易察覺的羨慕道:“老爺子好福氣呀。” 他還有家人關心哩。 老頭兒就嘻嘻笑起來,飽滿圓潤的老臉上沁了光。 “馬姑娘?” 一老一少正說著,元培的大嗓門就在院門外響起。 馬冰探頭一看,就見他和霍平一左一右站著,手里各自提了幾個紙包,“賀喬遷之喜呀。” 王衡往外看了眼,“唔,你們年輕人說,我走啦?!?/br> 說完,也不顧挽留,倒背著手,溜達達回自己那半邊小院兒去了。 這開封府的人還挺熱情……馬冰壓根兒沒想到他們會來賀喜,把人請進來時都有些懵。 等王衡的身影徹底消失不見了,元培才小聲道:“快給老霍瞧瞧,他頭上給人砸了下,才剛都見血了?!?/br> “你們怎么不找方才那位王太醫?”馬冰去一邊洗手,順口問道。 霍平有些不自在地說:“他老人家什么都好,就是……忒磨人。” 太醫們常年給皇親國戚看病,小心謹慎慣了,當真絮煩又嘮叨,不管來瞧什么癥狀,總要二話不說掉書袋,東拉西扯一大堆,聽得人頭昏腦漲。 好不容易忍著聽完,這病癥到底要不要緊呀?又繞來繞去不肯給個明白話。 馬冰忍笑,戳戳霍平小山一樣的身板,“你倒是坐下呀?!?/br> 那么老高,她得跳起來才能看到頭頂。 “哦?!被羝阶チ藦埖首庸怨宰?,甕聲甕氣道,“有勞。” “不勞,”馬冰撥開他的頭發看,“誠惠紋銀二兩?!?/br> 霍平:“……” 還是熟悉的味道! 元培驚得原地跳起來,“你都在開封府供職了,竟然還要錢?二兩二兩,你干脆叫馬二兩得了!” 馬冰理直氣壯道:“具體的聘用文書得明兒才能下來,也就是說,現在我還是自由身,你們來看傷,當然得花錢!” 元培給這一通話說懵了,站在原地砸吧下嘴兒: 按大祿律法,她說得好有道理! 霍平頭上的傷口約莫半寸長一分寬,尚未完全干涸的血把附近幾縷頭發根都泡透了,看著還是挺唬人的。 不過其實只是表皮撕裂,如今天氣干冷,小心養幾天就好了。 “怎么弄的?” 馬冰取了剃刀和烈酒,“這幾撮頭發要剃掉,不然沒法兒上藥?!?/br> 霍平渾不在意道:“賭鬼醉鬼罷了……” 之前他奉命帶人去掀了幾個地下賭坊,幾個賭鬼輸得眼都紅了,正吃得爛醉想贏回本來,眼里哪兒還有什么王法尊卑,只知道誰攔著他們發財就跟誰拼命。 一時間,那賭場里人哭鬼嚎,胳膊腿兒亂飛,也不知誰扔了個銅制燭臺過來,霍平光顧著看護手下了,自己卻冷不防挨了一記。 “對了,聽說不少百姓來揭發徐家父子的惡行,案子查得怎么樣了?” 馬冰貌似不經意地問道。 結果就見元培和霍平對視一眼,前者為難道:“二兩啊,并非我們有意隱瞞,只是按大祿律法,與人犯有關的親朋需回避。你們畢竟連續數月往來甚密,勉強也算得上半個朋黨啦……” “這樣啊,”馬冰點頭表示理解,旋即暴怒,“誰是二兩啊混蛋!” 元培放聲大笑,霍平也難得跟著笑了幾聲,憨憨的。 馬冰三下五除二處理好傷口,沒好氣道:“給錢,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