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封府美食探案錄 第8節
她一笑,竟引得“以色侍人”著回頭,果然是個美男子。 雖已人至中年,但風流瀟灑神采飛揚,依她看,莫說二三十年,便是垂垂老矣也好看哩! 那中年美男子先對她含笑頷首示意,雙眼往前一掃,竟瞬間高興起來,沖樓下猛揮手。 馬冰順著他的視線一看,謝鈺黑了臉。 作者有話要說: 早年拜師學藝是真的不容易,真的是把師父當親爹媽那么伺候,天地君親師的觀念不是蓋的。絕大部分師父都端架子,各種使喚磋磨,美其名曰“歷練,磨性子”。最坑爹的是大多藏一手,甚至最后都不教正經的。 關于這個打賭,尤其是男的,就很莫名其妙,經常走在路上就“我跳起來能夠著最上面那根樹枝你信不信?” 第7章 三鮮餅、豆沙方糕 那位對自己的美貌頗有自信的御史大人腳步輕快地下了樓,對謝鈺歡喜道:“既然回京了,怎么不家去?” 馬冰的視線在這兩張面孔之間不斷游移,驚訝地發現竟頗有相似之處。 對方覺察到她的注視,就問謝鈺,“這位姑娘……” 雖衣衫簡樸,但明眸善睞落落大方,頗為討人喜歡。 話未說完,謝鈺就朝元培一擺手,直接攆人,“你們先帶人回開封府。” 元培對謝顯行了一禮,拉著馬冰走了。 走出去老遠了,馬冰還忍不住回頭看,“那位大人是?” 元培道:“清武侯謝顯,長公主的駙馬,我們大人的父親。” 還是當年科舉乃至如今都赫赫有名的美人狀元,被寧德長公主一眼相中,歡歡喜喜拉去做了駙馬。 “哎?”馬冰驚訝。 她之前就猜測謝鈺必然出身豪門世家,沒想到真相遠比她想的更離譜。 這類公子哥兒打從呱呱墜地之日起就注定了一生富貴榮華,他不去吃喝玩樂,怎的非要在開封府供職? 元培看上去比她更驚訝,“你來開封府也有一日了,怎的竟不知道?” 馬冰回答得理直氣壯,“我為什么一定要知道?” 元培:“呃……” 他竟想不出反駁的話。 “御史啊,”聯想到剛才的場面,馬冰好奇道,“就是整天跟皇上告狀的嗎?” 元培:“……” 你這是什么說法?! 不過若細細去想時,好像還真是這么回事兒。 馬冰哇了聲,“那一定特別招人恨吧?” 元培深以為然,“確實。” 御史監察百官,甚至可以在關鍵時刻糾正皇帝的過失,說白了,做的就是得罪人的事。 像剛才那種場面雖說不天天有,但大凡歷朝歷代出名的御史,哪個月碰不到? 京城多王侯貴胄,彼此盤根錯節,牽一發而動全身,譬如御史、開封府尹這類京官就很容易成為他人的眼中釘rou中刺,必要除之而后快,但凡根基淺一點的,往往熬不到告老還鄉。 所以這些位子上坐著的人也大多出身豪門,對手才不敢妄動。 不過不敢動,并不意味著他們什么都不做。 殺不得,傷不得,罵總罵得吧? 還曾有人忍不住動手打御史呢! 一回想起那些文臣之間唾沫橫飛互揭老底,偏又一個臟字都不帶的場面,元培就忍不住打哆嗦。 真是文人殺人不用刀啊,只憑一張嘴即可。 ********* 許久沒見兒子跟姑娘一同出入,謝顯盯著馬冰離開的背影看了幾眼,“那位姑娘……你眼睛怎么了?” 其實謝鈺的眼睛已幾乎痊愈,僅眼角還剩一點點血絲,若不湊近了仔細分辨,根本看不出來。 但父母就是這般神奇的存在,總能在第一時間發現孩子的變化。 謝鈺含糊道:“不小心迷了下,沒事。” 他不想謝顯繼續追問,手握劍柄看向樓上,“方才那人是誰?” 活得不耐煩了么?! 見兒子這般維護自己,謝顯心中老懷大慰,豪情萬丈地一揮手,“鼠輩而已,無需在意。” 恨他的人多如過江之鯽,那小子算個屁!不過是自己參了他老子,崽子氣不過,過來逞匹夫之勇。 罷了罷了,難得兒子回來,他倒不好繼續做惡人。 嗯,明日上朝就參他個“教子無方,當街辱罵朝廷命官,折辱長公主,藐視皇權”之罪吧! 兒子有公務在身不便耽擱,謝顯便叫人牽了馬來,爺倆并排往開封府去。 “怎么又有案子?” 謝鈺嗯了聲,“死了個潑皮。” 平心而論,一個潑皮而已,其實無關緊要,或許還會有不少百姓拍手叫好。但既然在開封府的地面上出了命案,那就必須有個交代。 通往開封府的路名為玄武路,乃城內四條主干道之一,街邊商鋪遍布,十分熱鬧。 大祿隔日上朝,此時還不到巳時,便有許多休沐的官員外出覓食,一路走來,謝顯不知跟多少同僚打了招呼。 “多事之秋啊!”謝顯搖頭,“徐茂才的案子我也聽說了,確實有些棘手,春日易上火,你記得多叫人泡幾碗清熱敗火的茶來吃。” 徐茂才之子在文會上公然發狂,驚了圣駕,引來一眾人彈劾。又有聽到風聲的百姓前來揭發,說徐茂才默許其子在外橫行霸道侵占民田,但凡有想來開封府求告的,無一不被州衙的人堵在路上……當地百姓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早已苦徐久矣。 徐茂才的事情倒好說,只要派出人去寧安州當地細細查訪也就是了,可開封府審了幾天,徐朗卻說不清五石散究竟是哪里來的,只道是在路上撿的。 這話誰能信呢? 如今五石散被禁,據說私底下已被炒到天價,誰會隨意丟棄? 這話聽起來簡直比在國庫門口撿銀子還要荒唐。 謝鈺點頭應了,又聽他話里有話,“多事之秋,難不成還有別的案子?” 食肆中人來人往,那烤胡餅的爐、蒸包子的屜、煮面的鍋就沒個清閑,前頭的剛端出去,后面又忙續上。 天氣還有些冷,那些燒火烹飪的伙計卻都打了赤膊,熱汗將他們結實的肌rou涂抹得油亮亮,往來不少女郎都忍不住多瞧幾眼。 氤氳的水汽翻滾著從食肆的門窗內涌出,無聲而迅速地盤踞了半條街,遠遠望去,恍如仙境。 謝顯父子便從這仙境中走來,發梢衣角都染了淡淡煙火氣。 謝顯甩袖揮去眼前水霧,“前幾日你不在京城不知道,梁州出了件駭人聽聞的怪事……” 大約半年前,梁州一位故去的鄉紳被人挖墳掘墓,尸體懸掛在城外大樹上,還掛了一道鮮血書就的白幡,上書【背信棄義,豬狗不如】。 當地官府十分震驚,奈何查了近兩個月還是一無所獲,無奈之下層層上報,這才到了開封府。 折子一上,滿朝嘩然,陛下當即下旨徹查。 謝鈺驚訝道:“竟有此事?” 謝顯點頭,“不錯。” 那位鄉紳并非尋常百姓,生前曾官至一地知府,是可以參加宮宴的品階。前些年告老還鄉,據說多行善事名望很不錯,如今卻突遭此劫,眾朝臣無不駭然。 若不查個水落石出,陛下的顏面,朝廷的顏面,官員的顏面,又將置于何地? 在開封府門口分別時,謝顯看著兒子道:“若公務繁忙,不家去也罷了,只千萬照顧好自己。回頭我叫人給你送些愛吃的糟鵝來,晚上就著吃杯玉沁酒,睡得香些。” 謝鈺正暗自感動,卻見他摸著臉,以一副過來人的語氣快活道:“睡得香甜,不易滋生細紋。” 謝鈺:“……” 又聽謝顯不死心地來了句,“方才那姑娘……” 謝鈺沒好氣道:“嫌犯!” 謝顯點頭,“嫌犯也無嗯?嫌犯?!” 開封府衙門眾多,占地頗廣,大致可分為中部和東西跨院群。其中西跨院群為通判、判官等文官日常起居辦公之場所,東跨院群則為以謝鈺為首的武官所用,斜后方連著大牢。 中軸線一溜兒乃審案、會客、存放卷宗文檔之用,兼有開封府自己的醫館藥房和伙房。 霍平剛帶人抄了地下賭場回來,將一干人員都用麻繩綁了幾串,將個院子擠得滿滿當當。 謝鈺略問了幾句,便去見涂爻去了。 聽他說完詳情,涂爻也有些意外,“照你這么說,那位馬姑娘果然是個人才。” 任如此人才流落民間,豈不可惜? 謝鈺點頭,“是。” 涂爻叫他坐下,將手邊一盤點心推過去,“你嬸母方才做了送來的,還熱著,嘗嘗。” 謝鈺一瞧,正是嬸嬸拿手的三鮮餅和豆沙方糕,笑了笑,果然去銅盆里洗了一回手,這才坐下來吃。 三鮮餅是以豬油揉的酥皮里裹了細rou、火腿和鮮蝦仁,烤制后外皮金黃酥脆,油汪汪的透著亮,內里卻是咸香怡人,美而不膩。 這點心是葷的,又只有嬰孩拳頭大小,兩口一個,不會弄臟衣服,辦公時用來墊饑最合適不過。 而那豆沙方糕則是精豆沙扣在糯米粉里,用模具壓成玲瓏可愛的方形,蒸熟后外皮隱隱透出里面的色彩,合著模具的紋路,十分美麗。 方糕的味道淡雅卻醇厚,乍一吃,似乎說不出什么過人之處,但卻意外回味悠長,唇齒留香,叫人忍不住想一吃再吃。 謝鈺慢慢吃了幾塊點心,又用了一碗八珍茶,就聽對面涂爻說:“我見你似有未盡之意,還有什么話,盡管說來。” 謝鈺也知道瞞不過他,略一沉吟,便道:“五石散的事,或許徐朗并未說謊。” 涂爻亦是這樣想,不然不可能一點兒都審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