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戛然而止。

    鐘洵猛地扶著心口, 嘴角滲出了血。

    溫思黛從口袋里掏出一方手帕遞給他：“悠著點，有無限的生命也經(jīng)不起這么造作。”

    鐘洵胡亂擦了擦, 又一頭扎了進去。

    這一次, 他醒得很快，整個人穿著風衣浸沒在水里, 身后是茫茫大海。

    他一眼就認出了Tarina小鎮(zhèn)港口熟悉的景象。

    黃唯唯創(chuàng)造的那個世界正在崩塌, 他被一道海浪打到岸邊。為了防止退去的浪潮, 鐘洵眼疾手快地扒上了旁邊的一艘破漁船。

    不是這里, 他要回去。

    周圍的船體坍塌的瞬間鐘洵閉上眼, 心念一動, 重新回到了水池邊。

    殊不知，在他離開前，有一雙眼睛捕捉到了他的衣擺。

    溫思黛在一旁洗著他吐過血的手帕，看到他回來，嚇了一跳：“雖然不能說男人太快，但你這次是真的挺快啊？”

    鐘洵翻了溫思黛一個白眼，繼續(xù)屏息入水。

    這一回是他從未見過的景色，如田間花園一般的室外桃園，小徑兩側(cè)開滿了野花，路的盡頭是一座三層小別墅，而他恰好站在別墅的花園中，樂聲在空中飄蕩，而后漸漸消失。

    沿著鮮花小徑走到房前的荊棘花叢前，鐘洵停住腳步。

    熟悉而悠揚的音符敲打在他的心尖上，透過窗，遠遠看見盛開的鳶尾花在陽關(guān)下?lián)u曳，房間里隱約響起微弱的求救聲。

    是姜簡，是他的姜簡，他的心尖！

    渾身激靈，記憶回溯時令他絕望的畫面撲面而來。

    他回到了姜簡的童年！回到了他失去全部家人也失去全部感情的那一天！

    這一刻，他忘了自己連同軀體都來到了過去，忘了他不能插手過去不然就會改變未來，身體先于大腦動了起來。

    荊棘花叢將后墻圍得死死的，他只好快步從花園繞到前院。

    姜繁千方百計讓他們逼殺他的那天，一字一句地描述了這一天的經(jīng)歷、感受。他的話像惡魔的耳語纏繞著鐘洵，宛如毒蛇吐信，獠牙一寸一寸沒入他的皮膚。

    心臟砰砰直跳，他拋卻了一切，滿心想把姜簡從姜繁的魔爪中救下。

    可就在他轉(zhuǎn)過彎，試圖從正門破門而入時，卻發(fā)現(xiàn)在門口有一位正準備按門鈴的先生。那位先生帽檐壓得很低，他沒有看清，只看見他被突然出現(xiàn)的自己嚇了一跳，轉(zhuǎn)身就跑。

    鐘洵沒空理他，重重敲在門上。

    求求了，他還那么小，不要讓他一直在窒息和絕望！

    他瘋狂砸門踹門，門被踹開，鐘洵紅著眼睛沖進去，卻看見客廳空蕩蕩的。

    周梓趴在地上，保持著往前爬的姿勢，眼睛直勾勾地盯著孩子們消失的沙發(fā)，血幾乎要流干了，卻沒有瞑目。

    他蹲在地上輕輕為姜簡的母親合上眼。

    收回手的瞬間，周梓化為一縷青煙，消失在原地。

    是了，他們連死都是死在樹創(chuàng)造的世界里，尸骨無存。

    鐘洵攥起拳頭，砸在墻上。

    姜繁那天在直播里當著全部嘉賓的面所說的話一點一點落進他的腦海。

    ——唯一遺憾的就是，要不是那天有人敲家里的門，我就可以弄死你了。可惜，只能把你帶出去。可誰知道第一次離開這個世界，我和你的落點都出現(xiàn)了偏差。

    原來……是他自己。

    原來就差一點點。

    他靠著墻，在明快的小提琴聲中緩緩閉上眼。

    “你哭了？”

    溫思黛看著鐘洵這次從水里抬起頭眼睛紅紅的，上下打量著他：“怎么，看到你活著的老婆了？”

    話音剛落，就見鐘洵咬著流血的嘴唇再次入了水。

    “喂喂，不要命了……”

    鐘洵再次睜眼，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床上，消毒水的氣息繚繞在空中。

    他起身環(huán)視一圈，很快便認出了這個曾有過血腥兇案的醫(yī)務(wù)室。

    他又回到曙光二中了。

    就是不知道，這回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

    “媽的，真是什么破角色，老子又不是醫(yī)生，怎么當醫(yī)務(wù)室的老師啊？給人看病吃死人了咋辦？”黃不行自言自語徑直推門走進來，鐘洵連藏都沒辦法藏。

    “誰啊你！”老黃驚呼道。

    鐘洵腦海里飛速想著怎么狡辯，忽然有人沖進醫(yī)務(wù)室，拽著他往外跑：“抱歉老師，男朋友非要我早自習溜出來和他約會，我這就走！”

    鐘洵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手腕上，握著他的那雙手冰冰涼涼。

    他的腿仿佛不是自己的，亦步亦趨，怔怔地看著走在前面的人。

    “姜簡？未來的？”尾音顫著，藏了幾乎要宣泄而出的委屈和思念。

    姜簡沒有回應(yīng)他，只身拽著他走進圖書館。

    他順手預(yù)約了一間單人自習室，走進后鎖上門，歪著頭道：“怎么，分開這么久連我都認不出來了？……唔！”

    話音悉數(shù)被堵在喉中。

    他的懷抱和吻的溫度是同樣的。

    同樣用力。

    同樣熾熱。

    好像要永遠將他融進自己血rou一般，好像要證明著他還存在一般，不安而急切。

    “我要怎么才能留住你？”

    作者有話要說：

    回顧指路：37，108，139

    第146章 他們心懷最壞的未來，鄭重對待當下的每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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