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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了想調子,她輕輕開口:“記得當時年紀小,我愛談天你愛笑…” 歌聲清靈,如夏日夜風,吹去所有疲乏困倦,吹去所有憂愁煩擾,將人直吹進了夢鄉。 隔了幾日,穆星還記得白艷說的打桂花的事,與李嬸說了的第二天,李嬸便興沖沖地將家里的竹蒿和油布帶來了。 韓大爺問:“是只打后院這一棵嗎?哎喲,這棵樹是散養的,沒多少花。要不要去村里問問,找一家樹種好、花肥的,去打了玩兒呢?” 白艷連忙搖頭:“不用了大爺,咱們就是閑著玩一玩,不必要這么興師動眾的。” 韓大爺還挺著急:“我是怕姑娘你們不盡興啊…” 雖然多年無人照管,但其實后院這棵桂花樹的長勢還算不錯,嫩黃的桂花一簇擠著一簇。若是鄉里打下來去賣,自然不值當甚么,但自娛自樂卻是很夠了。 白艷興致很高,一早換下旗袍高跟鞋,穿了一件幾年前時興的襖裙和繡花鞋,又將寬寬大大的袖管卷起,方便活動。這身裝扮若在城里,肯定會被嘲笑太土,但看在穆星眼里,反而有了一種新奇的意趣。 李嬸帶來的竹蒿又粗又大,需得兩個人才能舉起來。穆星自然舉不動,她把油布在樹腳下鋪開,便坐到一旁看白艷飽眼福了。 挽好袖子,白艷便與浮光舉著竹蒿開始打桂花。 細細碎碎的桂花抱團躲藏在樹葉之間,不被發覺還好,一旦被看到,馬上要遭到竹蒿痛擊。竹蒿搖晃,對準桂花便是一陣劈頭蓋臉的窮追猛打,桂花們頓時紛紛墜下,沙沙地痛哭著,連花帶葉地砸在油布上。 如此反復,在桂花的鬼哭狼嚎間,一棵樹便被打的差不多了。 白艷經驗豐富:“差不多了,現在打掉一大半,到后面第二波花的長勢會更好一點。” 穆星沒搭腔。對著白艷一陣偷笑。 白艷莫名其妙:“你笑什么?”她扒拉一下頭發,又看看衣裳,并沒有哪里不妥。 穆星一邊笑,一邊招招手:“你過來我就告訴你。” 白艷轉頭一看,浮光和李嬸正忙著處理花,沒人注意她們倆,她便湊過去。 示意白艷低下頭來,穆星湊到她耳邊道:“我們舒晚扮村婦也這樣好看,我相當于一下娶了兩個人,你說我是不是賺大發了?” 聞言,白艷直起身,故意上下打量穆星一陣,搖頭嘆道:“可惜我倒是娶了個又懶又饞還腰不好的,等于一下娶了三個懶蟲,真是虧大發了。” 穆星:“…說誰呢!誰腰不好了!” 說笑歸說笑,正事還是要做的。白艷先與浮光她們一起把打下來的桂花枝葉撿出來,又用簸箕篩了幾道,直到天色暗下去,一小簸箕才粗粗篩好。 看著那一盆多的桂花,穆星很驚訝:“折騰這么半天,居然只有這么點兒?” 白艷道:“也差不多了,全做成糖漬桂花的話,大概能有三小罐。到時候送韓大爺一罐,送你家里一罐,咱們自己留一罐,可以煮湯圓和泡水。” “那桂花酒呢?”穆星問。 “桂花酒就用下一波花吧,至少也得釀小半年,反正現在是喝不到了。” “小半年啊…”躺在躺椅上,穆星看著頭頂的浩瀚星空,突然一陣恍惚。 她們在桐花已歇了一個多月了。 白艷也嘆了一聲:“到那時候,不知道又會怎樣呢。” 又過了半月,糖漬桂花正是入口的時候,穆星終于能長久地活動了。 而首要的事,便是去看望姑母。 這日一早,她便與白艷一齊出門往桐花河里去,坐在采蓮舟,推來密匝匝的蓬蓬荷葉,往湖心過去。 盛夏時節,荷花亭亭,采蓮的小娘子扎著色澤鮮艷的絲巾,玉似的手與碧綠的枝葉相映成趣。皓腕一轉,碧梗脆生生地一響,一支荷花便折到了手中。 坐在船頭,穆星與白艷也學著采蓮女,親手采下數支荷花。回到岸上,又順便在河邊稱了二兩剝好外殼的蓮子,用碩大的荷葉捧了,邊走邊吃。 “璇姑娘慢走~”賣花的姑娘清凌凌地喊著,聽得人也不由地歡喜起來,“大荷花,嫩蓮子來買嘞~” “喏。”剝去蓮子皮,穆星把手里的一把蓮子遞給白艷。 伸手接過來,白艷順手喂了一顆給她。 尋常而迅速的動作,并不惹人注目,她們也自然而然,毫不矯飾。 坐在歇腳的茶館里,穆星挑出一支最漂亮的荷花,用一張家藏的宣紙將它的莖包住。 她對白艷道:“你說說,好好的宣紙,姑媽非要拿去包荷花,是個什么道理。” 白艷笑道:“這些藝術家,有些癖性也是正常的。” 穆星直搖頭:“多么好的紙,拿去畫了才是正道,你都不知那幾年,她浪費了多少。”抱怨歸抱怨,她還是小心翼翼地將紙包裹好,撫平褶皺。 想了一會兒,穆星低下頭,又笑了笑:“所以這幾年,我常想,竟不知有多少好紙逃過了她的毒手呢。” 穆家的祠堂修在桐花山下,墓地則在山中。因只是日常祭拜,穆星并未進祠堂,只是在門口磕了頭,便由管山的家仆帶著繞路往墓地過去。 離墓地還有一段距離時,穆星突然眼尖瞥到前面下來一個人。 這一片是屬于穆家的墳山,除非大年節與清明祭拜,素日只有管山家仆會來日常巡山,少有人跡,怎么會突然出來個陌生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