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頁
她居高臨下地看著白艷,伸出一只手來,沉聲道:“女士,請允許我邀請你,進入我的城堡。” 白艷沒忍住笑起來,但穆星依然保持著邀請的姿態,神情嚴肅。收了收笑意,白艷微微仰頭,驕矜地將手放進穆星的手里。 “我接受你的邀請,女士。” 穆星牽著白艷的手,兩人有些艱難地擠在狹窄的樓梯上,沒走幾步便到頂了。 伸手推開頂頭的窄板,穆星先爬上去,又轉手拉白艷上來。 “小心碰到頭。”穆星蹲著道。 屋頂太窄,白艷也學她蹲在地上,展眼一看,這竟是個小閣樓。 閣樓大約二十平左右的大小,屋頂很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才能勉強站下。在閣樓的最左端,一個小小的窗戶透著光芒,能讓人勉強看清眼前的環境。 閣樓雖然小,倒也五臟俱全,一張小小的桌子,一把疊椅,甚至還有一張剛好能容下一個孩子的床榻。整個閣樓收拾還算整潔——如果忽略四周墻壁上貼的亂七八糟的紙張的話。 拿過電燈,白艷姿勢不甚雅觀地挪過去,一一看過那些彩色的紙。 “這里是我小時候藏好東西的閣樓,是姑媽幫我收拾出來的。”穆星在她身后道,“連我娘親都沒來過呢。” 摸了摸鼻子,她又補充:“當然,以寧他們倒是來過啦。每次來桐花,我們就在這里開小會,由大指揮官我發令牌給夢維他們,讓他們去執行任務…” 轉過身,白艷指著某張貼在墻上的紙,笑道:“我倒是看出來了,你這個大指揮官很不得人心呢。” “嗯?誰說的,我可稱職了…”穆星跟著挪過去,往墻上一看。 那張已褪成黃綠色的紙上,是一行端正的小楷,一筆一劃都在散發著怨念:“阿璇是大笨蛋!” 穆星叫起來:“啊,我居然從來沒發現過!這肯定是以寧寫的!”她笑起來,“你不知道,那時候我們都是去抓魚挖泥鰍,以寧是嬌滴滴的小公主,不肯跟我們一起去。每次我發令牌都不給她,就留她在這里守家,她可生氣了。” 端著燈,兩人又往后面看去。時光流轉,色彩繽紛的箋紙早已褪了色,承載的那一抹歡喜,也早成了記憶里發黃的一頁。 “哦這個國文老師!我可還記得呢,我背不出書來,他居然當眾打我手心!氣得我一夜沒睡,發狠把兩篇課文都背了,結果你猜怎么著?他第二天居然不問我了!” “這個?這好像是我第一次去北平回來寫的吧,山雞rou松包真的很好吃啊,我記下來回味回味怎么了!” 白艷又指著一個,挑眉問:“那這個呢?什么叫‘這學期新來的英文老師挺好看的,聽說也在美國留過學呢’?” 穆星一愣,冥思苦想:“嗯,這個…這個不記得了…我記這個干嘛啊,早忘了。” 白艷冷笑:“這么好看的英文老師,還比山雞rou松包難記?” 穆星一把摟住她就啄:“什么好看,不知道!” 一路看過來,終于走到了那扇小小的窗邊。 伸手將窗子的閂子打開,穆星扭頭道:“來,帶你隔空看社戲!” 屋頂的風很大,白艷剛爬出窗口,差點兒就被風兜頭拍了下去,穆星連忙拉住她縮進自己懷里。 摟著懷里暖融融軟綿綿的人,她用下巴磨蹭著白艷頭頂的旋兒,輕聲道:“你看,這大好山河。” 湛藍晴空漸漸染血,直到整個世界都印上夕陽的顏色,金光蒙蒙,為遠山蒼黛掩上一層灑金輕紗。 在更遠的遠方,環山綿延起伏,像蟄伏多年的獸。獸脊聳動,蓄勢待發,只待時機成熟,便可席卷田野村莊,叫天地變色。山腳下的水田里,青色淺淺地連成片,一兩點人影飄動,大水牛也化成黝黑一點。 “好美。”看著眼前的風光,白艷喃喃道。 “我什么都沒有,只有這點寶藏能藏著。”穆星說,“現在通通分給你,全都給你。” 放眼遠眺,不需費勁,便可尋到那條金燦燦的桐花河,與河邊烏泱泱的人群,和戲臺上插著滿身旗,大公雞一樣驕傲抖動的戲子。 靜靜看了一會兒,穆星道:“也不知道這唱的是哪一出。” “一開場大多是打戲吧?”白艷道,“倒是聽李嬸說中間有一出是《打嚴嵩》,她的小兒子抱怨的緊呢。 穆星不由笑起來:“這小子怎么和我一樣啊?” 她道:“我小時候跟著姑媽聽戲那會兒,也聽過一場麒麟童的《打嚴嵩》。那會子小,只喜歡看武生虎虎生威地打,或者聽青衣咿咿呀呀地唱,頂討厭的就是老生打著擺子地念,老太太似的。有次我鬧著要走,仿佛馮女士也在,把我好一頓念。” 說起馮女士,白艷這才驀地想起什么,她道:“說起來,之前我曾與老太太貼身丫鬟談起過馮映天,怎么那侍女說不熟?” 穆星奇道:“你是說靜夜?怎么可能,我記得馮映天還去過好幾次家里,奶奶還很喜歡她呢,靜夜不可能不知道,許是她記錯了。” “可能吧。”白艷點點頭。恰好大風刮過,送來暗香陣陣,低頭一看,她不由喜道:“你看,桂花開了!” 順著她的手指看過去,穆星也有些驚訝:“啊,今年居然這么早就開了?” 白艷笑道:“這下倒好,咱們可以打桂花下來釀桂花酒,還可以做糖漬桂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