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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久難得顯出驚異之色,不是因為俯首稱臣,而是她驚嘆于千也擁有天地任命眾望所歸的憾古之身,只一句話便能成為啟明神祇的機會,卻能淡然的將權柄交出,交給一個異族帝王,哪怕會被獸族子孫唾棄,史書留名。 “本君承可以。”她都能做到的事,她亦可以。這世界停滯不前太久了,古則束縛下,啟明萬年來如舊,好似時光停滯一般,一萬年都沒有繁榮發展,這是最可怕的。這代表啟明生靈全都碌碌無為了萬年。 兩人皆以君王身份相談,默契的代表了兩族立場,無需再多言。 “安慰人的差事我不會,代我向挽……jiejie致意,節哀。”千也走前看了眼挽憐又,猶豫道。 她轉世一場,幾人身份亂了套,稱呼上都有些拿不住。 “她早知道。”弋久低眉淡言。她雖與曾經的弋久是同胞,可從未接觸,就像挽憐又一樣,所謂同胞同心,母女情深,她還沒有,她沒有難過,只是憐憫。 “遙岑午五年前去過海族,她有心里準備,為你,她忍痛認了這命運,且她助你……”弋久沒有再說,而是側身示意她自己前去致哀。 有些事不必說出來,來日她自會知曉。 千也沒有追問,硬著頭皮走到青石砌起的門庭前,石砌厚重,帶著沉哀的顏色。她猶豫了下,抬手抱了挽憐又,“雖不知你為我做了什么,但應該謝謝你……挽jiejie。” 挽憐又聽她一句jiejie,瞬間落了淚。“你好好的,我會留下來,守著你,別為我難過,我在這里,還能見她一面。”兩個孩子本來就是她救的,為她生為她死都是應當的,她已做了母親,兩個孩子雖身不由己,但都長大了,感受了這個世界,她也對她亡夫有了交代,其他的,都是天意。 千也沒再說什么,用力緊了緊懷抱,離開前看了眼一旁罩著面紗的女子。 院門外,川兮抿著唇看千也松開擁緊挽憐又的懷抱走出來,默了默,任千也牽起她的手往回走,沒有說話。 “這些年我翻閱斂蒼洞的藏書,發現始祖有被害妄想之癖。”靜默走了一段路,千也自顧自開口。 她損失的萬千將士非這個殺不得留不得還需安全送走的弋久所為,至于那個面紗女子,自有余非晚給她一個交代,落下心中大石,她現下有些輕松,便開口說了心中思忖。 “嗯。”川兮淡淡的回應。 千也從不說自己的計劃思慮,今日難得開口,她原本該認真應著的,可千也身上陌生的香氣讓她難以提起精神。 “古籍關于始祖的記載基本被銷毀殆盡,大概是始祖不想后人了解他們。不過,自負之人總要留下驕傲之事,他們治世之法的由來,便留給后代“瞻仰”了。”千也看著山頂狼堡已經露出的塔尖,依舊自顧自說著。 “說來可笑,他們說,他們所來之世以法治國,以人行法,貪污盛行,欺壓成性,權柄財勢蝕人善正,人非石筑,總有私欲貪念,是以無法公正廉明,執法為正。律法治國由人決斷恐害無辜之人,欺壓弱小。所以,祀獸為法,最為公正,因為祀獸探心尋法,懲治邪獰。” “是嗎。”川兮心不在焉。 “在我看來,就是被害妄想之癖,覺得這世界壞人太多,要絕對防范。”千也回頭看了她一眼,因為玉面的緣故,并未發覺她的不妥,“還有矯枉過正之嫌。你知道嗎,他們說神鬼侵蝕人心,迷信坑害純良,是以嚴以杜絕神鬼之論,祈神之象。” “嗯。”川兮想起三三剛到啟明時,說她是神仙,她極力灌輸啟明無神論。 那時她還雙眼炙熱的看著她,說她像謫仙下凡,而今就抱了旁人…… “而所謂三足鼎立三字為尊,就是他們引導的,啟明祖先愚昧,奉為圭臬延續至今。”千也說著說著,自覺發現了萬年前始祖的古怪脾性荒唐治國之法,心情漸好,索性轉向落后一步的川兮,倒著身子走路。這才發現川兮的不對勁。 “你怎么了?” 她停了步子,川兮低著頭沒有發覺,直接撞進了她懷里。好在千也高出她半頭,沒有撞到臉。 “不開心?”千也索性攬了她腰身,歪頭眨著眼看她。 這是她審視思考時慣常的動作,川兮對上她探尋的雙眼,沒有說話。 這雙星河挽月的眸子分明盛滿了幽怨,千也眨了眨眼,回想了下,突然就樂了,抬手將她按到頸間,“我那是安慰她,挽jiejie失去了孩子。” 挽jiejie……川兮知道不該與喪子之人計較,可這聲挽jiejie打斷了她自己調節心情的努力。 “香氣太重,退開些。”她推了推千也。 “那就抱久會兒,換成你的氣息。”千也沒松手,擁的更緊了。 挽憐又是清雅之人,本也不該如此香氛濃重的,可她是海族出身,又初次離海,還直接來到蠻荒黃沙之地,身上受不住,需要涂些膚露潤著身子才不會癢,這才香味濃了些。 也確實重了,川兮一說,千也靈敏的鼻子就嗅了一嘴,再忍不住連連打起噴嚏來。 川兮拍了下她后腰,“莫裝柔弱。” 千也冤枉,她可不是裝弱博取憐愛,她是真忍不住,川兮不說還好,她方才抱挽憐又時下意識忍的噴嚏現下都發出來了。 看她臉都紅了還是停不下,川兮終于信了她,“快回去沖沖身子吧。”說完扯著她衣袖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