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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從未辯解過,哪怕行在軍中時,偶爾有膽大的士兵向她直問她是否真的殺了獸王,她都只是回問一句:難道在你心中,獸王不是我?就算有人追根究底,她也只是說一句:無不無辜,信與不信,又有什么關系,你們指望我改變啟明,我指望你們完成憾古之約,換我攜妻歸隱,安穩后半生,誰也離不了誰,糾源又有何意義。 川兮曾教導過她,軍心需定,否則易被人趁虛而入。她尚且自負的年紀,又遭世道多番殘忍對待,叛逆桀驁,不屑誤解,不屑解釋,對川兮的囑咐只是聽了聽而已。 如今看來,還是jiejie更為成熟沉穩,思慮周到,她太年輕氣盛了。早先是沉不住性子,太早激怒戍寒古,而今又給了戍寒古可乘之機。 可她又有什么辦法自證清白呢?空口無憑,像川兮說的那樣,多與將士們相處,日久見心,不言而信,是需要時間的。可她一沒有時間。 既如此,便隨它去吧,她本就不屑旁人如何看她,也不在乎這憾古戰爭的成敗,她只是個任天地擺布的人偶,沒必要賣力賣命。 千也對于戍寒古新祀前是否再趁機進攻一次并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是聽之任之,沒有憂慮,也不去鼓舞士氣。 而川兮并未看出她這種心思,只細心觀護她因將士們的誤解而隱忍低沉的情緒,怕她因此難過。跟隨弒父之人叛世,將士們不知是對是錯,臨近新祀審判,不免sao動,議論她的話也就多了,不甚入耳,川兮因關心她情緒,沒能發現她對于這場叛世之旅的放任自流。 兩人從軍營出來,歸家路上沉默了一路,川兮揉著她手背安撫,直到回到府中,親衛通報,海族來人了,已在前廳侯了半個時辰。 聽到海族來人,想起那個唯唯諾諾的弋久,千也收回思緒,先是皺了眉頭,停了腳。 “怎的了?”川兮有些疑惑她的反應。 “沒事兒,就是想起來一個黏黏糊糊磨磨唧唧唯唯諾諾的主兒,千萬別是她就好。” 這一通形容下來,川兮腦海中也想起一個人--挽憐又。也心道,千萬別是她,不管是敵是友,就單那副弱柳扶風過分溫柔的模樣,就夠讓人頭疼的了。 兩人各自念著千萬別是自己想的那個人,走入前廳,只覺一個頭兩個大--弋久站在挽憐又身側,兩人齊齊朝她們看過來,目若流水輕波。 這世界上有這么一種人,她們不壞,甚至溫柔善良軟糯可欺,可你就是覺得累,無法對她們說出一句重話,又覺得她們關愛的過火,盛情難卻。挽憐又就是這樣的存在,身為弋久的母親,又沒有弋久身份的束縛,她比弋久還要溫柔慈軟的多。 “萬兒,終于又見到你了。”看到兩人,挽憐又先是軟了腰肢,朝川兮看了眼,又望向千也,不過片刻就從千也的面相上確認了她就是前世的三三,趕忙提裙上前,抬起柔軟的手,自上而下描繪了千也一通,“你身子可還好?戰場數月有沒有受傷?休息的可夠?有什么短缺嗎?你眉間這兩道傷痕……何時傷的,可有留下隱癥?” 眉如畫,目若水,身形似柳,聲比琴挽,因生于海族的原因,不顯年紀,只渾身散發著nongnong的成熟氣息,才得以讓人猜測到她已非少女。千也看著這個兀自熱情的女人,嘮叨的模樣讓她腦海中恍惚閃過一個畫面:一個需要她心源血的女人,反復安慰她,跟她確認是否可以動手,一個勁兒的擔心她受不住…… 些許的熟悉感讓她沒有直接露出生冷疏離的表情,她稍稍退后,微點了點頭,“一切都好,只是忘了夫人為誰,抱歉。” 挽憐又聞言一愣,落空的手縮起手指,半晌,又柔柔的捏了她肩頭,微仰起頭看她,“忘記好,忘記好,本就是新生,記得往世倒是累贅了。你比前世里要高挑,也更俊氣,萬……也兒。” 她細細的看著她,溫柔如水。千也怎么也生冷不起來,卻又無法承其柔情,只能撇開眼去看川兮,倒看到川兮冷了眼盯著她,渾身散發著疏冷的氣息。 呵,這女人倒是會吃味兒,自己作壁上觀不管她,還朝她使性子。 “這位夫人,介紹一下,這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川洛引。”深知自己生得卓絕,未免桃花上身,就算川兮不盯她,她也是下意識的先斷絕一切可能,故意提及心有所屬。 川兮聽她那刻意的語氣,心道:自負的很! 千也不知她怎的眼里突然閃過一絲嫌棄,好像她多此一舉,人家根本不會看上她似的。 “川兮公主,又見面了。未曾想而今,你已是她的未婚妻。”挽憐又面上并無異樣,側身微微作揖,向川兮行了禮,出口的話帶著些許歲月久遠的口吻。 “你也已是一族君承的母親。”川兮看向她身后佇立的弋久。一身藍衫,清俊溫潤,君王之氣初成,挺立間已現柔韌沉穩之象,只是細看下,渾身隱隱散發著些陰沉之氣,顯得正邪莫辨。怎么看都不是千也印象里那樣。 挽憐又經她提醒,這才想起女兒,急忙回身拉了弋久上前,“來,見過你干娘。”說著朝千也看了過去。 干娘…… 千也也覺得弋久不似上次見面時軟糯膽小的樣子了,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正疑惑間,聽到挽憐又的話,直被自己口水嗆了個正著。 干娘??她什么時候多了這么大個女兒?就算是干的,也沒這么離譜吧,沒記錯的話,獸海兩族同時誕生王承,她們可是同年同月同日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