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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目睽睽之下,離得近或遠的修士們均目瞪口呆地望著此處,像是被停滯了時間似的、思維和動作都一起停住了。 白錦西迅速擲出手訣,頃刻間,二人連同流光榻一同消失在原地。 “……”李鳶梧沉默片刻,輕聲喃喃:“蘇師姐,這是什么結界啊?” “應是平行結界。”蘇繡道。 “這不是大乘期了才能使用的高階結界嗎?”李鳶梧不解,“為什么可以使得如此簡單?” “你忘了先前山洞中的漂浮結界了?”瞧見那張被疑惑之色占據的小臉,蘇繡笑道。 “……”李鳶梧面色繃起,“是我僭越了。” 一只鳥兒自林中飛起、掠過云霄,不遠處一株郁蔥樹木自山腰蜿蜒而出,似是喚它停下歇息片刻;鳥兒應邀落腳,忽聞山洞中傳來幾聲凄厲慘叫。 鳥兒受驚,一腳打滑跌落下樹枝——似是生死本能,它如同第一次學會飛行那日般瘋狂地撲騰起翅膀,等在空中穩住后便頭也不回地飛走了。 “將軍。”又是那道沙啞的人聲,“可好些了。” 被喚作將軍的人是一個少年,一身青色錦袍破爛了幾處,腰間掛墜似是碎裂,只留下了連接著繩結的那一小段青色碎塊。 少年并未回應他,而是伸出手——一只慘叫著掙扎的鬼影立時被他攥進手中;接著,他雙目全黑,鬼影快速淡化,似是被他吸收進身體之中。 方才九宮八卦陣被破,他們是故意將陣眼設在那處禁制之上,就為了引出禁制之下的力量能給予白錦西重重一擊,卻沒想到這重擊竟是給了他們自己。 損傷幾乎過半,他們落荒而逃。 “秦老,”少年撐著墻壁站起身,望著洞中逃出來的鬼修魔修們,狼狽不堪又戰戰兢兢——生怕下一秒就被他選中補足傷口,不禁嘆道:“我突然有些迷茫了。” 他漆黑的瞳孔死氣沉沉,語氣、聲調毫無情緒起伏,但一旁被他稱作秦老的黑衣男子卻面露痛苦之色。 “我秦開復——”他的聲色更加沙啞,“這千年中無時無刻不在后悔當年沒有站在大將軍這一邊……” 他滿面痛苦與悔意,雙目悠遠,似有無數悲苦的回憶將他無情席卷。 “罷了。”少年擺擺手,又道:“想想接下來該如何吧。” 秦開復抹去眼角濕潤,片刻后正了神色抬首道:“將軍,我有一發現。” “那白錦西,我似是見過。” “何時?何地?” “一百七十二年前,西塬與北嶼的最后戰場。” “什么意思?”少年眉頭蹙起,陰郁之氣更濃。 “是當年西塬那位赫赫有名的白虎大將軍。”秦開復道:“十五入營,十八成將,二十一時一戰成名,二十五時成為鎮國大將軍。” “三十那年以一當千大戰北嶼,戰勝的同時死于戰場之上。” “……”少年沉默片刻,最后竟是笑道:“你的意思是,那曾被西塬稱作戰神白虎星轉世的白虎將軍,與現在的修真界天之驕子白錦西長得一模一樣?” 見他周身鬼氣翻涌得愈發劇烈,秦開復猶豫片刻仍是應道:“是。” “呵呵——哈哈哈——”少年放肆大笑幾聲,陰冷腥臭的鬼氣不受控制地向外發散,“又是天道,天道——” 憤怒與不甘撕扯著少年的音色,顫抖之下掩藏著的,是痛苦的哽咽之聲。 …… “大將軍!敵軍還有支援!” 西塬北境云川城城防墻上,一場投石戰役方歇,不遠處竟又是數以千計的敵兵增援。 身著戰甲、直立于首位的白虎眉目冷凝,她右手握著一桿銀色□□,拇指正輕輕摩挲著其中一處。 “不能再拖,奎木營守城,驍虎營隨我出城迎敵!” “大將軍!”她左手位女將忙阻止道,“您的傷勢未愈——” “我們是西塬的將軍,守護西塬就是我們使命。”白虎開口打斷她的說辭,沉聲道:“不能再猶豫,來不及了。” 見她腳步匆忙,即將消失在樓梯轉角,身邊隨行醫兵猶豫片刻,仍是說道:“請將軍注意安全,我才好與夭夭交代。” 白虎腳步一滯,目光落在右手拇指處——自她按照某人的喜好選擇了這把銀槍之后,便被某人搶走、親自刻下了一朵五瓣桃花。 說不上好看,但可愛得很,總能讓她一眼心安。 “哪次不兇險?我們一定會活著回來。” 也必須活著回來。 “殺啊——” 劍影刀光,馬蹄踏踏;碰撞,傷口,血液,慘叫,各種聲音不絕于耳。 等四周終于安靜下來,白虎才發現她已經離城很遠;平原廣袤,尸橫遍野,只有她一人站立在中心。 眼淚、汗水、鮮血混著沉重喘息中的熱氣,guntang溫度將她的感官灼燒,連同神智一同燒得混亂模糊。 冷風烈烈,吹著她沒了頭盔的頭腦,吹進她破碎的戰甲,吹進她皮rou傷口之中——痛得很,但讓她找回了幾分理智。 贏了,可以回家了。她心想。 “白虎——!” 身側傳來熟悉的呼喚,遲鈍的反應讓她先是擔心,隨后又記起敵人已經被她殺完—— 她轉頭望向那自從升上大醫官后總是穿著一身粉色衣裙的人,燦爛地笑道:你怎么來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