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群小孩一個比一個難搞。”江邵有意轉(zhuǎn)移話題，不讓盛奶奶沉浸在悲傷中，“錫京好歹為了國家為了人民，我們家這逆子更不像話。”

    江開知道自己是用來轉(zhuǎn)移盛奶奶注意力的，也不頂嘴，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悉風(fēng)又有哪里好。”沈常沛也埋怨，“越來越不聽話了。”

    盛悉風(fēng)縮縮脖子，也裝聾作啞。

    “以前家里三個孩子，小舟最不乖，哥哥和meimei一個比一個聽話。”沈常沛感慨，“現(xiàn)在反而是小舟最聽話，剩下兩個，哎……”

    盛拓接腔：“就是不肯找對象，這點比較愁人。”

    來了來了，盛捷和雞飛狗跳三人組互相交換眼神。

    在座不肯找對象的還有盛捷，當(dāng)然也免不了一頓更狠的批-斗。

    緊接著，話題轉(zhuǎn)移到盛悉風(fēng)和江開身上，婚姻問題上，倆人還是很讓大人們安心的，早早就成了家，了卻父母對子女最大的期盼。

    “那時候兩個人到底還小，硬生生被家長摁著頭結(jié)的婚。我一開始是真擔(dān)心，好在現(xiàn)在兩個人多甜蜜啊。”于知南非常欣慰地看著小兩口。

    盛悉風(fēng)和江開又被cue著演戲。

    江開問：“就這么不情愿啊？”

    盛悉風(fēng)說：“我怎么記得你更不情愿一點？”

    很大程度上的真心話，不過在旁人看來，只當(dāng)他們打情罵俏。

    兩家聯(lián)姻的“成功”，大大增長了家長干預(yù)子女人生的底氣和信心。

    江邵看著江開，話里話外都不想他繼續(xù)賽車：“所以有的時候，家長的建議是正確的，只是你們當(dāng)下太年輕氣盛不能理解，等回過頭來想想，你們就會知道爸爸mama都是為了你們好。”

    沈常沛非常同意，話里話外也想讓盛悉風(fēng)繼續(xù)彈琴。

    盛悉風(fēng)怕江開脾氣上來直接開剛，弄得大家過不好年，她桌下的膝蓋輕輕往他的方向撞了下。

    意想不到的是，他的腿也剛好撞過來。

    同樣的擔(dān)憂，同樣的訴求。

    倆人懼是一愣。

    盛悉風(fēng)忍住了側(cè)頭看他的沖動。

    桌上的話題繼續(xù)發(fā)展，“家長的正確建議”給到了催生，各種列舉早生孩子的好處。

    這個事情盛悉風(fēng)是真不好意思聊，尤其經(jīng)歷過夫妻之實，她腦子里的畫面感太強烈，提離婚以來，她還是頭一次那么依賴江開，縮在他背后，全仰仗著他去應(yīng)對。

    江開照例面不改色，侃侃而談。

    她都想不通他為什么能那么坦然，難道就她一個人滿腦子的回憶重播么？那個糅雜著歡愉和疼痛、深愛和絕望的那個混亂的、他們遲到兩年的新婚之夜。

    每次與他碰面的時候，她都盡量規(guī)避聯(lián)想起那些畫面，但今天氛圍到了這里，記憶沒能剎住腳，在顱內(nèi)磅礴翻涌，舊夢重溫。

    對付催生，江開向來采取懷柔政策，從不反駁，反正他答應(yīng)得好好的，既不少塊rou，還能哄得誰都開心，至于實踐與否，誰能干涉得了他床榻上的事？

    他一個勁答應(yīng)，家長們反而無話可說，很快就消停了。

    “到底是長大了。”于知南感慨，“一轉(zhuǎn)眼也都是能當(dāng)?shù)鶍尩娜肆恕！?/br>
    “是啊。”沈常沛也覺得挺欣慰，“夫妻越來越像夫妻，兄妹也越來越像兄妹，咱們總算熬出頭了。”

    于知南：“還后悔要那么多孩子嗎？”

    “那還是后悔的。”沈常沛心有余悸地說。

    大家都笑。

    盛悉風(fēng)心虛，差點笑不出來。

    緊接著，焦點從“小兩口”身上移開，轉(zhuǎn)向生意場。

    江盛兩家人湊在一起，聊的最多的話題除了兒女，便是生意合作，這兩年來，兩家一直在著手準(zhǔn)備一個國際石油的項目，年后就要啟動。

    盛悉風(fēng)雖然聽不懂具體的，但能從江爺爺和兩位爸爸的言辭中大致猜出這個項目投資之大，耗時之長，她假裝專注干飯，事實上味同嚼蠟，睫毛一個勁亂眨，有種闖了大禍的死到臨頭感。

    短短兩年，江盛兩家的商業(yè)版圖已是盤根交錯，不知道等她和江開離婚曝光的那天，那些合作還能不能順利繼續(xù)。

    不過，憑著那么多年的交情，應(yīng)該也不至于反目成仇吧。她如是安慰自己。

    注意到旁邊的江開側(cè)頭看過來，她以為他也在擔(dān)心同樣的問題，不禁產(chǎn)生點惺惺相惜之感，不計前嫌地回望。

    他的眼神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冷淡，沉寂，卻沒有清白可言。

    像是無風(fēng)夜晚的海面，看似平靜，底下藏著竄游的伏流。

    說不上來的欲。

    她怎么都沒想到，他竟還停留在催生的話題里。

    虧她還天真地以為，只有她一個人滿腦子黃色廢料，而他是個下了床就滿腦子禮義廉恥的正人君子。

    *

    飯后是壓歲錢環(huán)節(jié)。

    按照申城的風(fēng)俗，長輩給小輩壓歲錢給到結(jié)婚——當(dāng)然，盛捷這個年紀(jì)的光棍，鐵定是沒份了的，雖然他說只要盛爺爺盛奶奶愿意給他，他就有臉要。

    盛爺爺差點給他一個大比兜。

    盛家小輩中，兩個哥哥都還沒成家、都還能拿壓歲錢，那大人們自然不會少了盛悉風(fēng)的。

    江開是占了她的光。

    領(lǐng)壓歲錢是江開和沈錫舟小時候最期待的環(huán)節(jié)，他們平時都被窮養(yǎng)著，這是一年到頭最大的收入，過年前后，他們總是格外聽話懂事，對親戚長輩各種殷勤奉承，就指望大人們一個高興，多給兩百塊也好。

    日后碰頭了，還要聯(lián)起手來，想方設(shè)法從盛悉風(fēng)這里騙點——她連壓歲錢都比他們多，大人們每次都偷偷給她搞特殊，還叮囑她不要說出去。

    可她生性單純，哪是兩個男生的對手，每次三言兩語，就被套出話來。

    他倆只能一邊深覺不平衡，一邊花言巧語，坑蒙拐騙。

    雞飛狗跳三人組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一塊過春節(jié)假期了，這次難得聚首，兩個男生的眼珠子又一個勁往盛悉風(fēng)的紅包上瞟。

    這眼神盛悉風(fēng)熟悉，她都服了：“你們不會還想搶我錢吧？”

    江開沖她點點下巴：“拿出來數(shù)數(shù)。”

    沈錫舟更直白：“我看看各位爺爺奶奶爸爸mama叔叔阿姨偏沒偏心。”

    果然，還是偏心，她每一個紅包都比他們的大，這兩大家子鐵了心要搞特殊待遇。

    只有盛捷一如既往，一視同仁。

    兩個男生給予了二叔充分的瑞思拜，不過他們到這個年紀(jì)，袋里不缺錢，當(dāng)然不至于再跟盛悉風(fēng)計較那點壓歲錢的多少，象征性抱怨了幾句，沈錫舟直接把所有的紅包都給了盛悉風(fēng)。

    “干嘛？”盛悉風(fēng)一邊接，一邊裝作矜持地問。

    沈錫舟輕嗤：“大哥剛才在警局偷偷給你紅包了，以為我沒看見？”

    既然當(dāng)哥的都表態(tài)了，當(dāng)“丈夫”的怎么能掉鏈子，江開二話不說，也把壓歲錢全給了她。

    盛悉風(fēng)不想占前夫的便宜，她把他的紅包單獨放到一邊口袋里，打算等人少了還給他。

    “這下知道了吧，小哥有多好。”沈錫舟迫不及待邀上了功。

    按照正常流程，該輪到江開附和了。

    盛悉風(fēng)卻已經(jīng)把矛頭對準(zhǔn)了沈錫舟：“好什么好，借花獻佛而已。”

    “借？那不是我的花？”沈錫舟伸手去掏她大衣口袋，“不識好歹的白眼狼，還我。”

    “送女生的東西還能再要回去，活該你單身啊沈錫舟！”盛悉風(fēng)直接開大技能：人生攻擊。

    “我靠，盛悉風(fēng)，大過年的你別逼我揍你啊。”

    兄妹倆吵吵鬧鬧，江開抄起手臂看好戲，嘴角掛了抹戲謔的笑，沒有人留意到他追隨著盛悉風(fēng)的目光沉沉。

    她怕他跟隊形。

    她不想聽到他自稱“老公”，哪怕只是演戲。

    最后沈錫舟也沒把紅包搶回去，盛悉風(fēng)凱旋，口袋滿滿地歸來，抬眼看到江開別有深意的表情，她笑意微斂，把腮邊的頭發(fā)別到耳后，故作輕松地說：“怎么，你也想把紅包要回去。”

    “盛悉風(fēng)。”江開湊近她耳語。

    已經(jīng)難以壓制自己的煩躁，只有表明和她一樣的立場，他才能好受一點點。

    “不用草木皆兵。”他一字一頓，“我本來也沒打算說。”

    作者有話說：

    悉風(fēng)：江國慶這人是不是反射弧有點長？不然他怎么老是延遲反應(yīng)

    第47章 【修】

    盛悉風(fēng)臉色微變。

    她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 沒想到還是被他看出企圖。

    而他這種態(tài)度，跟答應(yīng)離婚時候如出一轍，潛臺詞都是【你別自作多情, 我根本沒想跟你怎么樣】。

    讓人不適的傲慢。

    其實不管是她想離、他也沒想挽留；抑或是她不想聽、他也沒打算說，本質(zhì)上來說是平等的, 并不存在誰比誰高貴。

    她之所以覺得難堪, 是因為江開很可能知道她的喜歡。

    高三那年的告白，雖然她最后以真心話大冒險的理由做借口，但換位思考, 如果她是江開, 她一定懂得，對方在強行挽尊，他比她精通人情世故，也有過更多和異性接觸的經(jīng)歷，他不可能不懂。

    但她又不那么確定。

    因為事發(fā)至今, 江開從來沒有表現(xiàn)出把她當(dāng)愛慕者, 在她面前，也從未展示那種把她拿捏了的勝券在握。

    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知情, 還是演技太好。

    “你不想說, 我也不想聽。不是剛好。”她抬眸看他，無論他知不知道，她都要維護自己的尊嚴(yán), “你在破防什么？”

    “你先躲的, 怪我破防？”江開嗤笑, “什么理讓你占了。”

    戰(zhàn)爭一觸即發(f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