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面會在晚上九點(diǎn)半結(jié)束，黎未雨滿足，走出會場時(shí)勾著楊芷分享此刻激動：「哥的現(xiàn)場果然還是一如既往的好聽，好喜歡，能來看這場表演這是太棒了。」

    「那你應(yīng)該去告訴唐醫(yī)師，而不是我。」楊芷任由她勾著，順口應(yīng)了一句。

    走在前頭的唐姜聞言微笑，回頭看著楊芷，一雙眼里綻放著喜悅的光：「你們喜歡就好。」

    楊芷一怔，她明明是在勸黎未雨，怎么唐姜卻看著她說？

    她一向無法抗拒唐姜那雙眼，移開目光：「謝謝你，讓我們能來看這場見面會，也幫我向江穎杰道謝。」

    黎未雨反應(yīng)過來，趕緊鞠躬：「唐醫(yī)師謝謝，雖然我平常總愛懟你，但這次真的很感激你。」

    唐姜心中滿足，表面卻還裝出招架不住的樣子：「真的別這樣，你們開心就好。」

    走在后頭的周子孟跟過來：「謝謝唐醫(yī)師，這場表演很好看。」他屈起手肘戳了楊芷一下：「我都不知道阿芷還有這么神通廣大的朋友。」

    「戳什么戳啊你！」楊芷舉起手一拳朝周子孟揮了過去，周子孟啊了一聲，向黎未雨告狀。

    「藥師jiejie她揍我！」

    「不是你先起頭的嗎？」楊芷惱怒，便朝著周子孟追打過去，周子孟幼稚，笑得開心開始閃躲。

    唐姜臉色瞬間黑了下來，盯著兩人追打的方向看。

    「氣氛真好，」黎未雨站在唐姜身邊，一臉看好戲：「你說是吧唐醫(yī)師？果然年輕就是本錢對吧？」

    「……」唐姜瞟了黎未雨一眼，后者笑得沒良心，他又再次看著兩人追打的景象，氣的暗暗咬牙。

    怎么跟這弟弟相處起來那么自然，與他在一起就東躲西躲的。

    黎未雨還想說些什么，卻瞥見唐姜緊握著車鑰匙，手勁極大，趕緊住嘴勸道：「唐、唐醫(yī)師冷靜點(diǎn)，鑰匙、鑰匙會斷啊！」

    周子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轉(zhuǎn)過頭一看，先看見黎未雨，心頭一暖，正想揮手時(shí)，就發(fā)現(xiàn)站在一旁的唐姜周身陰冷，黑著一張臉看他。

    快樂男大生瞬間變?yōu)轶@恐男大生，周子孟脫口一聲顫抖的驚呼，下意識要求救：「藥師jiejie救命——」

    楊芷笑出來，下意識求救的人居然是黎未雨：「沒用的，黎未雨打不過我——」

    「別玩了，都快十點(diǎn)了。」外套的帽子被人一拉，聲音低沉溫淡，唐姜不知何時(shí)走到楊芷身后，揪住楊芷的帽子不讓她繼續(xù)追著周子孟跑。

    楊芷回頭一看，唐姜就站在自己身后，既不悅又無奈的看著自己。

    剛剛只顧著與周子孟打鬧，都忘記了，那些幼稚的樣子豈不都被唐姜看到了嗎？！

    她怎么好像比高中時(shí)還要幼稚，真丟人。

    楊芷難堪，拉著帽子想要掙脫：「放開我的帽子。」

    此刻受到驚嚇的周子孟躲到黎未雨身邊，捧著心臟難掩驚恐：「嚇?biāo)牢伊恕！?/br>
    黎未雨點(diǎn)頭：「我懂，很可怕。」又補(bǔ)充一句：「但這還不是最可怕的型態(tài)，最可怕的型態(tài)是拿著牙鑽的時(shí)候。」

    周子孟：「牙醫(yī)果然都自帶這種令人害怕的氣質(zhì)啊。」

    唐姜恍若未聞，依然攢著楊芷的外套帽子：「你們怎么回去？」

    「搭捷運(yùn)。」楊芷掙扎，可是手勁比不過唐姜，實(shí)在掙脫不了。

    「不用了，我送你回去。」果然是預(yù)料中的答案，唐姜并不意外，早在心中就已經(jīng)沙盤推演了一次，便看向黎未雨：「藥師，你家在哪個方向？我順便送你回去，晚上了女孩子不要單獨(dú)搭捷運(yùn)回家。」

    黎未雨抿嘴假笑，那句順便說的真順啊。

    不帶上黎未雨，除了影響同事間的情誼，也是因?yàn)椴怀龃苏校瑮钴撇豢赡苌宪嚕灰栉从挈c(diǎn)頭答應(yīng)并且助攻一波，那楊芷肯定也會順從。

    唐姜想，先送黎未雨回家，這樣車上又只剩下他跟楊芷獨(dú)處了。

    他這一晚等的就是這一刻。

    「我搭捷運(yùn)很安全。」楊芷回頭，有些艱難的看著唐姜。

    唐姜便看向黎未雨，桃花眼瞇起微笑，看起來陰森令人害怕，他看了眼場外楊子連的海報(bào)，又繼續(xù)微笑望著黎未雨。

    彷彿在說：「你應(yīng)該很清楚今天能來見面會是托誰的福吧？」

    黎未雨無言，回以一笑：「那就先謝謝唐醫(yī)師愿意送我跟楊芷回家，走吧楊芷。」

    黎未雨都能明白了，楊芷更知道唐姜的用意，有些彆扭，無意間看到周子孟站在一旁發(fā)呆，便喊了他一聲：「子孟，那你怎么回去？」

    話題來到自己身上讓周子孟有些驚訝，指著自己：「我嗎？搭捷運(yùn)啊。」

    楊芷轉(zhuǎn)頭看著唐姜：「子孟好像住在你們診所附近，跟未雨家差不多方向，男孩子晚上回去也會危險(xiǎn)啊。」

    他是有多脆弱啊，周子孟無言：「是也沒那么危險(xiǎn)啦。」

    唐姜低頭，楊芷沒把話說全，他也懂她要說的是什么。

    既然這么順便，那就好人做到底，把弟弟也送回去吧。

    他直視著一臉坦蕩的楊芷好一會，看了眼周子孟又看回楊芷，只見她眨了眨那雙杏眼，以為他在發(fā)呆便試探的喊了一聲：「唐姜？」

    唐姜耳根一紅，默默收了視線。

    明明是熟悉到不行的兩個字，但從楊芷口中喊出來，就是特別好聽。

    他敵不過楊芷，朝黎未雨跟周子孟招招手，無可奈何：「行吧你們兩個都過來，我一起送你們回去。」

    周子孟自知與唐姜沒多熟識，不好意思蹭這趟；「唐醫(yī)師不必，我搭捷運(yùn)回去就好。」

    這孩子還算有自知之明，唐姜有些欣賞，但他年紀(jì)又大周子孟幾歲，實(shí)在說不出：『那你就快點(diǎn)自己回去吧拜拜。』這種話。

    「你不用客氣，我好人做到底。」唐姜看了周子孟一眼，示意要他一同回去，周子孟靦腆道謝，經(jīng)過唐姜身邊時(shí)，忽然聽見他說：「你跟楊芷到底什么關(guān)係？」

    周子孟停下腳步，唐姜卻已經(jīng)跨步向前，走到楊芷身邊，與她并肩同行。

    聽錯了？他不解的摸著后腦杓思考，后背被人拍了拍，回頭一見，是黎未雨：「子孟，走吧，發(fā)什么呆？」

    應(yīng)該是聽錯吧，周子孟下了結(jié)論，回以一個微笑，與黎未雨一同跟在唐姜身后。

    走向停車場的路上，順序不知不覺中變化，周子孟與黎未雨變成前排，楊芷與唐姜則走在后頭。

    周子孟像隻傻狗兒一樣的笑著聽黎未雨說話。黎未雨很健談，從楊子連聊到牙科趣事，周子孟聽什么都開心。

    在內(nèi)心吐槽周子孟傻后，楊芷偷覷了身邊唐姜一眼，怎么走著順序變了，唐姜卻始終都在身邊？

    楊芷沒問，只是與唐姜肩并著肩走。

    她抬頭，目光鎖定在一張長椅上，有些出神。

    「在想什么？」唐姜的聲音柔而沉，聽了令人心安。

    楊芷回答：「想起一些事，我在那坐著，突然有隻熊跑來找我玩。」

    楊芷依然望著那張長椅，想起大學(xué)的一個周末，她坐在那兒哭得無所適從。

    有隻熊走了過來，準(zhǔn)確來說，是個穿著玩偶裝的人，遮住了黃昏所有的光。

    小熊對她揮了揮手，楊芷眼眶一紅，眼淚滴滴答答的掉落，嚇得小熊張開雙手抱住了她。

    唐姜睫毛微不可查的顫了顫，面無波瀾：「是嗎？很可愛的回憶。」

    周末的藝文園區(qū)的夜晚仍有些吵雜，但此刻難得感到靜謐，沉默，卻都安穩(wěn)。

    「楊芷，」唐姜突然喊她，聲音溫潤：「突然覺得，此刻很像從前。」

    楊芷不解，跟著唐姜的視線望向前方，已經(jīng)來到停車場處，那些熱鬧的人都已被擱置在后。月下路燈，寧靜安穩(wěn)，聽見他說：「以前晚自習(xí)結(jié)束，你陪我走去公車站的時(shí)候。」

    *

    唐姜并不是住在學(xué)校附近，每日早晨搭校車到校，放學(xué)晚自習(xí)結(jié)束就搭公車回家。

    楊芷家住附近，多點(diǎn)時(shí)間與心上人相處就是好事，便經(jīng)常說順路，陪著唐姜去公車站牌。

    順路是真的，但醉翁之意不在酒。

    唐姜走在前面，月光拉長了他的影子，楊芷走在身后踩著他的影子：「唐姜，你猜我踩幾下？」

    「十下？」唐姜從書包摸索著悠游卡：「你不累嗎？」

    「不累啊，」楊芷回的很快，繼續(xù)踩著唐姜的影子：「只有這時(shí)候可以把你踩在腳下。」

    唐姜：「……」

    他知道楊芷說的是成績的事，楊芷特別想要那個年級第一的位置，但近幾次考試總成績都差了那么幾分，失之交臂，第一名又是唐姜。

    「下次我一定要贏你。」楊芷下定決心：「絕對會。」

    「為什么下次一定？」

    楊芷踢走小石子，蹦蹦跳跳：「獎學(xué)金，我要買相機(jī)。」

    唐姜撲閃著眼，沒有回應(yīng)。

    下次是期末大考，學(xué)校祭出了豪華獎勵，年級第一的人可以獲得比往常更優(yōu)渥的獎學(xué)金，楊芷早有規(guī)劃，一部份的錢貼補(bǔ)家用，剩下的錢與往日存的加總在一起，金額不小。

    可以去買相機(jī)了，不用老跟學(xué)長借了。

    楊芷想想就開心，看著唐姜背影，更為高興：「明天……還要一起嗎？」

    她問的是自習(xí)，唐姜停下腳步，內(nèi)心惋惜：「明天不行，我爸請了新家教，我放學(xué)就得回家了。」

    楊芷收起了笑容，露出委屈神情望著唐姜，然后故作釋懷一笑：「哦，那明天我自己去就好。」她刻意的問：「是女生嗎？大學(xué)生？」

    她那神情唐姜看了難受，搖搖頭：「男生，我爸說是醫(yī)學(xué)系的一位大哥。」

    「那就好！」楊芷松了口氣，又覺得這反應(yīng)不對，收起笑容：「我是說，你好好學(xué)習(xí)，知道嗎？」

    唐姜無言，遲疑了下，紅著耳朵低聲問：「那位大哥一個星期來兩天，所以后天又有空了，」他眼中帶著緊張，隱約還有點(diǎn)羞赧試探：「后天……能一起嗎？」

    他在月下低頭注視著自己，氣質(zhì)多么乾凈的一個少年啊。

    是她的心上人。

    楊芷心跳一亂，幸好天色昏暗，看不出她此刻臉紅了。

    楊芷眼里的喜悅不假，唔了一聲，指著唐姜，燦然一笑：「那后天你佔(zhàn)位置！你約我的，所以你佔(zhàn)！」

    楊芷說完就跨出步伐跑向前，看見她笑了，唐姜也揚(yáng)起嘴角，朝著她背影喊：「當(dāng)然可以！」

    她在前方前下腳步回頭，看見月下的唐姜笑著朝她奔來。少年的喜歡最是乾凈，不需要任何目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只需要是他，就好了。

    *

    想起往事，楊芷微笑，有點(diǎn)感慨的回答：「確實(shí)。」

    「真懷念。」

    唐姜一笑，兩人都已不是身穿制服的年紀(jì)，卻還能再次走在一起，這是他曾經(jīng)想都不敢想的。

    原來，當(dāng)年的線沒斷乾凈，他們還能有一段緣分，真好。

    楊芷輕聲道：「你要往前看了。」

    她說什么，唐姜都懂，于是他停下腳步，楊芷回頭，便看見他站在距離自己一步之處。

    唐姜淺笑凝望，嘴角一勾，楊芷便覺得心跳跟以前一樣剎那就紊亂。

    在心跳的巨大混亂中，楊芷仍聽得很清楚。

    他說：「往前看也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