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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遇名河畔有家客棧在線閱讀 - 一、萬事開頭難

一、萬事開頭難

    窗外大雪紛飛,爐子里的炭火燒得呲呲響,劉館陶在屋里看坊間的話本。

    往常,她最看不起話本,這玩意兒,也叫書嗎?

    她讀了萬卷書,從來沒碰過這東西,要不是腿摔斷了,困在床上,閑得發(fā)慌,斷不可能讀這種壞玩意兒消磨意志。

    她腿上還纏著厚厚的紗布,用木板夾著,動彈不得,這腿已經(jīng)養(yǎng)了三個多月了,照理說,該拆掉木板下地走走了。

    劉館陶放下話本,推開窗,外頭還是鵝毛大雪,飄飄揚下了三日了,這么大的雪,若是貿(mào)然出去,指不定摔個二次殘廢,那她出門的日子更是遙遙無期了。

    這么一想,劉館陶打消了念頭,突然警覺,現(xiàn)在竟然已經(jīng)是冬天了嗎?那距她第一次出門遠行過去多久了?五個月?還是六個月?

    劉館陶記不清了,只記得那是一個晴天,城外聚集了三十多個親戚,七大姑八大姨的都來了,一聽說她要出門遠行,覺得稀罕,都來送行。臨別時,父母哭,女兒哭,三人抱頭痛哭。路邊的人看了,都以為這是送喪的隊伍。

    大概哭了一個時辰,劉館陶擦擦眼淚,依依不舍地坐上馬車,離開了。

    出了城門,馬車的轱轆還沒轉(zhuǎn)三圈,忽然停了下來。

    車夫說:“小姐,官道塌了。”

    官道塌了?長安四周平地縱橫,不見一絲起伏,怎么可能踏路?劉館陶掀開簾子一看,前面還真有個大坑!

    誰建的豆腐渣工程?!劉館陶回去就寫了一篇萬字長文給宮里遞了去,請求她的皇上舅舅揪出當(dāng)初負(fù)責(zé)修繕官道的官員,最好革他的職!抄他的家!

    三天后,皇宮里來了消息,那是先帝當(dāng)太子時親自監(jiān)修的——順便,傳話的太監(jiān)還帶來兩個爆炒栗子,額頭上長的那種。

    路修好了,劉館陶揉揉頭上的腫包,整理整理心態(tài),斗志昂揚再次出發(fā)。

    那是一個有些陰郁的日子,有二十五六位親戚來送行,臨別時,父母哭,她也哭,三人抱頭痛哭,哭了不到半個時辰,劉館陶坐上馬車,離開了。

    還沒走到城門,馬車就停了下來。

    車夫說:“小姐,城墻爛了。”

    城墻那么堅硬,又不是活的東西,怎么會爛呢?

    劉館陶掀開簾子一看,只見上千只被喂?jié)M朱砂的壁虎在城門口的墻上爬來爬去,紅壓壓一片,如血一般,那壁虎極毒,所過之處,光滑的墻面被腐蝕得破爛不堪,下面不敢過人,可以說,城墻真的是“爛了”。

    “這是……怎么回事?”

    “前些年城里大養(yǎng)壁虎,可能不小心養(yǎng)出了霸王虎。”

    “……”

    士兵們把壁虎抓完后,劉館陶再次出發(fā),這是第三次。

    那是一個不甚明朗的日子,大概有十來位親戚來送行,她的父母哀哀哭泣,她很冷靜,坐上馬車,離開了。

    還沒走兩步,馬車又停了下來。

    車夫說:“小姐,長安封城了。”

    那日凌晨,皇宮里出現(xiàn)刺客,太子受了重傷,全城封鎖捉拿刺客,城里布下天羅地網(wǎng),連只鳥都飛不出去。劉館陶只好回了家,蝸居了三天,眼看著解封之日遙遙無期,終于忍無可忍,跑去加入了錦衣衛(wèi),兩天后,刺客被抓。

    長安解封后,劉館陶再次出發(fā),這是第四次。

    那是一個陰雨連綿的日子,不到十位親戚來送行,她的父母已經(jīng)哭不出來了,她也是,現(xiàn)場歡聲笑語,沒有一個人哭,她坐上馬車,離開了。

    這次還算順利,離開了城門,剛踏上官道,馬車又停了下來。

    車夫說:“小姐,馬死了。”

    劉館陶:“……”

    好端端的,馬怎么就死了?二人下馬車一看,馬躺在地上抽搐,口吐白沫。

    車夫說,可能是昨晚吃了什么不該吃的,有什么毒草混進了馬的飼料里,只能找人過來換馬了。

    換馬可不是簡單事,劉館陶此行是要走萬里長路的,馬必須得是日行千里的良馬,得精挑細(xì)選才行。

    不知過了多久,她們才找好新的千里馬,劉館陶再次出發(fā),這是第五次。

    走出去沒多久,馬車就停了下來。

    車夫:“小姐……”

    劉館陶掀開簾子一看,不遠處,一排半人高的大螞蟻正舉著撿來的饅頭屑回巢。

    無數(shù)大螞蟻從京城外的垃圾堆出來,又往深山老林走去。

    他們等了一會兒,可螞蟻隊伍長到看不見盡頭,劉館陶沒辦法再等了,想駕車沖過去,可車夫已經(jīng)倒在地上,被嚇得口吐白沫,人事不省。

    第六次出發(fā)時,親戚們都煩了,只剩下幾個丫鬟被叫來充人頭撐場子。劉父還上朝未歸,劉館陶不得不在路邊等了一個多時辰。

    兩個丫鬟在小聲討論。

    “小姐會不會跟外頭的野男人跑了?”

    “我看,能出去就不錯了。”

    劉館陶耳尖地聽見了,但不知道該說啥,只好裝沒聽見。

    終于,父親姍姍來遲,她跟二老拜別,上了馬車,離開了。

    車轱轆才動一下,后面便傳來了激烈的爭吵聲。

    劉母:“女兒在,我都不好意思說你,你睡覺打呼的聲音能不能小點?”

    劉父震怒:“到底誰打呼更響?我不說!”

    劉母大怒:“你打呼都能把自己吵醒,還敢說我?!”

    劉父:“分房!”

    劉母:“分房就分房!”

    劉館陶皺起眉,都是有頭有臉的人,怎么在大庭廣眾吵這種無聊的架?不是讓旁人聽笑話嗎?

    她想勸兩句,跳下了馬車,只聽“咔嚓”一聲,骨裂。

    唉,往事不堪回首,劉館陶扼腕嘆息,現(xiàn)在,她只能祈禱雪快些停,春天快些過去,好讓她早點出門遠行。

    她已經(jīng)十八歲了,再不出門,就要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