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爺爺壽宴當天請了鄰居,中途文祈月單獨喊爺爺出去談話,上廁所的朱嬸聽了個大概,文祈月想賣房創業,老爺子不從,爺孫因此爆發正面沖突,老爺子年紀大了,說不聽文祈月,不等繼續說下去,捂住胸口倒下了。 朱嬸倒沒聽清文祈月為了傅懿寧才想賣房。 她只知道文老爺子一人帶大文祈月,百依百順,文祈月不孝竟惦記四合院,朱嬸嗤之以鼻,頃刻抹去對文祈月的所有好感,不止于此,她逢人就說老爺子病情惡化怪文祈月。 鄰居們聽風就是雨,一直咬定老爺子是被文祈月不孝氣死的。 ... “祈月...”傅懿寧揪心文祈月眼神散發的冷漠。 通常文祈月不會沒有情緒...她冷漠并不是在無視鄰居的話,反之她聽進心里去,自個兒難過。 “我們先坐起來好不好?”文爺爺走了,傅懿寧也難受,當時她在學校收到消息,整個人瘋了一樣趕往飛機場,等她回來,文爺爺已經埋入塵土。 文爸和文媽一樣趕不回來,文爺爺的后事由文祈月幾天幾夜沒合眼親手cao辦。 文祈月怎么扛過來的?傅懿寧臉上褪去血色,內心陣痛不止。 “寧寧,我是一個失敗的孫女。”文祈月嘴唇輕輕顫抖,“爺爺身體不好,我還和他吵架?!毙呐K病人經不起刺激,她不是不知道。 她被情緒駕馭,肆無忌憚對爺爺發泄不滿,絲毫沒有顧忌爺爺的感受。 那次爺爺犯了心臟病,沒過多久平安出院,她回海茂上學,心里仍惦記四合院未來的下落,她忙,減少回家的次數,她懶得打電話,每次和爺爺通話不到幾分鐘就掛。 爺爺包容她的任性...文祈月低下頭,后背一抖一抖的抽泣。 爺爺是出名的文工團演員,爸爸努力超越爺爺,花了幾十年在擅長的領域拿下成就,縱觀家人,再看看她自己,她羞的抬不起頭。 一個從小大的尖子生錯過傅懿寧,痛失爺爺,讀不完大學,文祈月人生留下了失敗的痕跡。 縱使賣掉四合院,腰纏萬貫有什么用?那些痕跡刻在她身上,陪同她走到27歲,提醒她小時候生日許下的愿望統統破滅。 傅懿寧發現自己大錯特錯,祈月沒那么堅強,文爺爺的死是她深深藏起來的陰霾。 “祈月,對不起。”傅懿寧將文祈月擁進懷里,下巴靠在她肩上,手背輕拍她顫抖的后背,自責道歉,“怪我不好,我讓你害怕了對不對?” 這幾天誰都沒聯系誰,文祈月一個人呆著,避免不了胡思亂想。 她害怕她會離開...傅懿寧用力抱緊文祈月,鋪天蓋地的自責讓她喉嚨哽咽。 “寧寧,人還是貪心啊...”文祈月張開雙手環住傅懿寧的腰,她冰冷的身體順從本能貼向溫暖,眼神燃起了一絲對自己的迷茫,低低自問道:“我為什么不滿足呢?” 她對傅懿寧的貪心早該隨爺爺一同離去。 傅懿寧怔了怔,用手輕撫文祈月的短發,心里五味雜談。她們錯過彼此該怪誰?祈月嗎?不,她像欒一禾說的,給自己層層設限,下意識抵觸文祈月的喜歡。 “祈月,出去轉轉吧?”傅懿寧有話要問,“我會陪你一起,好嗎?” 小時候她斷定文祈月沒有心事,她是一個合格的傾聽者,傅懿寧在她身上找不到煩惱的痕跡。 也對,小小的傅懿寧對自己說,文祈月在無憂無慮的家庭中長大,哪來的煩惱和壓力?她擅自將光環套在文祈月身上,無視文祈月和大家一樣,會哭會笑,會有困擾的不開心。 她沒辦法幫文祈月抹去文爺爺去世的傷痛,她想簡單陪著文祈月,照顧文祈月失控的小情緒。 因為這份失控跟自己密不可分啊...傅懿寧闔上眼簾,順便收緊螺絲一般越擰越緊的愧疚,她給文祈月的...遠遠不夠。 ... 文祈月很乖,寧寧提議出去轉轉,她當真整理好儀表,雙手揣進兜里默默跟在傅懿寧身邊。 河邊反照長河街泛著漣漪的夜景,兩個女人像小時候一樣并肩散步,傅懿寧走在內側,文祈月則在外側,她們的習慣沒有發生改變。 傅懿寧記得有次下大雨,上學途中她被行駛的車輛濺了一身,自那之后走在內側的文祈月站到外側,為她擋去危險的可能。 她背著手,彎了彎唇,語氣悠悠道:“祈月,你說的沒錯,人是貪心的?!?/br> 貪心接受文祈月給她的所有特殊待遇,貪心...女人視線望向河對面燈火闌珊,說:“十幾歲我不敢奢望,有一天我能在河對面落腳扎根。” 那時少女一家寄人籬下,河對面的一切看起來遙不可及。 “到了二十歲,我告訴你我想在對面開一家店,結果兩年前我提前實現了當時隨口一提的想法?!?/br> 但她甘心了嗎? 她不滿足開一家店,賭了一口氣,想讓貓巷活下去被人熟知。 文祈月眸中是傅懿寧姣好的側臉,她說:“寧寧,有些貪心值得滿足,它督促你進步,而其他貪心...”她平靜的眸漸漸染上一層壓抑,“其他貪心讓人變得貪婪,別像我一樣,永不知足?!?/br> 每次心臟跳動,傅懿寧三個字烙在心口中正中央,文祈月忘不掉她對傅懿寧根深蒂固的渴望。 她的渴望沒有被時間打磨成一塊通透的玉,反倒經歷長達十年的單相思,那塊石頭的尖銳扎傷她自己,也扎傷爺爺,前幾天還差點讓她失去傅懿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