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頁
直到有一天,主人神秘兮兮的跑過來問它:我已經把藥材都準備好了,你想不想變聰明? 它就問:變聰明能不能生出心? 它的主人搖頭道:變聰明是長腦子,不是長心,再說你一個小傀儡,只長點腦子就可以了,要是真長出心來,外面的人不曉得得多害怕,到時候又該以為我悶在城里研究出什么邪術了。 它一如既往茫茫然地點頭,說:要變。 能長腦子也很好,起碼能把自己想說的話都說明白了,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每天只會像條小尾巴似的追在主人身后,一遍又一遍地向主人解釋喜歡,結果還不被相信。 至于心 連它的主人都研究不明白怎樣讓木傀儡生出心來,它又怎么會知道?畢竟它的主人可是這個世上最厲害的人了。 不過就算沒有心,也能做人吧? 雖然當它第一次真正萌生了要做人這個念頭,去問主人要人的名字時,它的主人并不以為意,只是隨便得不能再隨便的,低頭看了看自己手里捧著的一碗大米飯。 真奇怪,為什么忽然要我給你起名字。主人那時說:總之你肯定不能跟我姓,我不想帶兒子,唔要么你就姓范吧,好記,而且還能提醒我每天別忘了做飯。 話說一半頓了頓,抬頭望向烏云密布的窗外。 酆都中鮮少晴天,它知道。 但它那次聽見主人說:至于名字么,就叫昱吧,日立昱,取光明希望之意,畢竟咱們酆都的天呀,就快晴了。 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日子里,它都依照主人的要求,成夜成夜的泡藥湯。 也不知那些藥湯都是用什么煮出來的,總之它每泡一次,腦子就比從前更清醒一些,想東西的感覺也更通透。 那藥湯里有它主人的靈力,它好像真的在慢慢變聰明。 只是每次泡過之后,它的主人總會沒來由地虛弱一段時間,要睡兩天才能恢復過來,這種情況常常把不明真相的容月看得目瞪口呆,以至于發展到后來,主人每次虛弱犯病,容月都要用一種很敬佩的奇異眼神看著它,還要對它豎起大拇指。 不過也罷了,反正容月說的那些話,它有一大半都聽不懂。 話又說回來,泡藥湯真的很舒服,很緩解疲憊。 雖然在它提出要主人也跟著自己一起泡一泡,緩解一下疲憊的時候,主人看它的眼神,依舊還有點古怪。 不僅眼神古怪,還要一邊拍拍自己的臉,自言自語嘀嘀咕咕著,說它這么一個挺好的小木人,活活是被容月那倒霉催的給教完犢子了。 但是天地良心,它真的只是覺得泡澡解乏,想要它的主人跟著一塊解解乏,免得事后又累得睡過去。 它搞不懂主人為什么要訓它,讓它趕緊閉嘴。 直到有一回實際上就連它自己也不記得,那是它第幾次泡藥湯,總之那次它泡進去之后,感覺和以往似乎有點不一樣。 它感到有一股guntang的力量直沖進它的天靈蓋,以勢不可擋之事,將它終日渾沌的神識沖開了。 頭頂小揪忽然有些緊,它本能抬手去摸,摸到一點散亂的碎發。 似乎正有什么東西在蠢蠢欲動,想要擠出來。 它只得松了發髻,再往頭發里摸,然后摸到一個小小的嫩芽,像是一片小葉子。 它的頭上莫名生出來一片小葉子! 正訝異著,那小葉子就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生長起來,在它頭頂又長高幾寸,最后開出一朵淡粉色的小花兒來。 而隨著小花兒的盛開,它也霎時睜開眼,心里一下就有了些許從未有過的頓悟之感,正要開口說話。 轉頭,就見它的主人正一手扒著浴桶,一手下意識伸出來,摸它頭頂搖搖晃晃那小花兒。 怪事,怎么還開花了,這是成功了的意思么?直到手指尖都碰到花瓣兒,才像忽然又想起來什么似的,一下縮回手,唉呀,差點忘了,花兒是活物呢,我可不能碰。 喃喃自語完了,眉頭卻皺得更緊了,沒忍住又重伸出手,再摸一下那幾片花瓣兒。 咦?為什么它沒枯萎呢?它的主人疑惑道,話畢,就像是摸上了癮似的,來來回回反復摩挲了好久,眼里滲出瘆人的亮光,不止沒枯萎,反而還越來越精神呢。 花瓣被觸碰的感覺很奇怪,它在浴桶里打了個哆嗦,幾次欲言又止。 淡粉色的小花兒被手指捻著,確實越來越嬌艷欲滴了,細看連顏色都變得更紅了。 但是 它光溜溜的抱膝坐在浴桶中,忍了又忍,忍了再忍,最后終于忍無可忍地開口,哆嗦著提醒它那個整天看起來都不是很靠譜的主人。 別摸了。它說,語氣很不好,還帶了一點剛剛長大,忽然想通一切的羞惱,聲音小得像蚊子一樣,植物在成熟之際,都會開花,你懂我的意思么? 聽了這話,它的主人似乎愣住片刻,好半天都沒想明白。 但等這愣住的片刻過去,它的主人終于縮回手,臉上顯露出一點勉強忍耐著的尷尬。 看見自己主人是這種表情,它就明白對方是真聽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