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絕了,原來消除恐懼的最好方法,就是讓他看到更嚇人的東西。 范昱這邏輯真的很絕。 適應了,也就是可以思考了。謝曲在滿大街的紙人中轉過頭,看向相貌格外親切美麗的范昱,忽覺大美人果然就是大美人,想來天仙下凡大概也不過如此。 缺口在哪里?謝曲問。 范昱沒再答話,而是彎腰撈起地上一把最普通不過的小石子,隨手向遠方拋去。 叮叮當當一陣響動,石子落地變成只有巴掌大的小人兒,邁開還沒三寸長的腿,連滾帶爬往東北方跑去。 是撒石成兵。 差不多已經找到了,跟著它們走就行。 謝曲表面上異常淡定,心里波濤洶涌的旁觀了全程,心說那些凡間修者們和真神仙相比,簡直就是個屁。 不是說盡量不要用法術么謝曲歪頭看著那些石子小兵,茫然道。 這算什么法術,只是一些傀儡術罷了,若非要追根究底的話,這東西大約就和凡間靈修們平日練的偃術差不多。范昱見謝曲一副看什么都很不可思議的模樣,搖搖頭解釋:只是我用的傀儡術更高階一點,不僅對做傀儡的材料沒局限,還能隨便給傀儡點精。其實在很久以前,那些凡間修者最開始練的也是傀儡術,可惜他們里面真正有天賦的不多,做不到駕馭萬物,最后只能選擇最容易點睛的木偶做成偃甲,慢慢的傀儡術也就演變成偃術了。 對了,這也是你教我的。 謝曲眼皮又是一跳,敏銳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 范昱已經跟著石子小兵一路跑過去了,謝曲只好跟上。 只是有那么一瞬間,謝曲仿佛在范昱背后,又一次看見了之前那道虛影。 只是這回,謝曲抬手摁住心口,明顯感覺那里似乎是被什么東西給狠狠碾了一下。 那不是尋常的虛影。謝曲想。 因為雖然只見過兩回,他卻已經被一股沒頭沒尾,沒有緣由的悲傷徹底侵襲了。 這悲傷很綿長,細細密密鉆進他三魂七魄中的每一處,令他思維混亂,身體沉重,卻又解脫不得。 就好像,他已經被圍繞在范昱身上的這古怪東西溺困了幾百年,無論如何也擺脫不掉。 謝曲覺得自己好像抓到了點什么,或許除了一起為死去的人引路之外,他和范昱還該有點更深刻,更難忘的關系。 他想問問范昱這關系是什么。 第5章 顛倒 但謝曲沒能找到合適的機會詢問,至少現下沒找到。 稍一愣神的功夫,刻骨悲傷轉瞬即逝,范昱已經跟著石子小兵穿過一面墻,了無蹤影。 謝曲遍尋不著,正在猶豫要不要也跟著范昱撞回墻,然而還沒等他做好準備,前方忽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吸力,硬生生把他給拽了進去。 果不其然,仍是一面紙糊的墻。 與磚墻外頭那些來來往往的紙人相比,磚墻里頭看著就真實多了,放眼望去,無論是街道房屋,還是來往商販,都與真正的云來城別無二致。 謝曲在做人時曾到云來城游歷過,知道這城中的百姓都很熱情健談,十分好客,還知道這邊城西的包子鋪餡料最足,城南的樓子里漂亮哥兒姐兒最多,然而如今他舉目四望,發現眼前一切雖看似都很平常,城中方向卻已經變了。 正所謂晝生夜死,天地顛倒。 西方變成東方,南方變成北方,紅燈籠變成白燈籠,并且,空氣中還彌漫著濕漉漉的腥味。 原來外面那一圈頂多算是鬼打墻,走進這里才是真正的繭。 也是直到這會,范昱望著長街上奔流不息的車水馬龍,忽然嘆了聲氣。 竟是我看走眼了,這里的織繭人之所以會在外面做出那一圈紙墻,原來不是因為記憶混亂,而是為了防止生人誤入夢繭,枉丟性命。范昱道:這里的確沒一個活人,卻也沒一個是惡煞,這么多的幸好帶你一塊過來了。 謝曲站在大太陽底下打了個冷戰,眼尾余光瞄著街角賣糖葫蘆一個小攤販,沉默老半天。 謝曲: 謝曲:你的意思是,這里這些人其實全是鬼魂,連一個活的都沒有? 范昱理所應當地點頭,對,有什么問題? 謝曲噎了一下。 沒。謝曲說:至少比外面那些紙人長得像真人,我挺喜歡的接下來我們應該怎么辦? 范昱沒回答,氣氛卻古怪的微妙了起來。過了片刻,范昱才朝自己的左前方仰一仰下巴,輕聲笑道:不急,既然已經確定這里沒惡煞,也就可以放下心來慢慢研究了。而且比起化解善人煞,我現在倒是看見了一些更好玩的東西。 謝曲順著范昱帶了幾分玩味的目光看過去,一愣。 目之所及是一家熟悉到不能更熟悉的小酒館,名叫往來客。 小酒館各處裝飾都很破,酒館門前稍左邊一些,高高立著一根掛白布的旗子,與其說是迎風招牌,倒不如說更像是死人出殯時常用的那種安魂幡。 再往前一百步左右,還有一棵需三人合力才能勉強抱住的歪脖子老槐樹,枝干形狀古怪,樹葉無風卻簌簌作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