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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有兩個仙官經過,他們看不到蕭焉,虛虛地從蕭焉身體里穿過: 凡界的事鬧大,月神閣下被褫奪神位了。他心境不穩,有墮魔的風險。 哎,要變天了。 非要我選擇的話,我還是會選月神。梅恭月心機深沉,殺人不見血。保不齊我們無意間得罪了他,就被暗算一遭! 還敢說,不要命了?梅恭月的眼線隨處可見,慎言、慎言! 殿門前,立著一個身形高挑,一身紅衣的人。那一抹艷色與周遭慘淡的氛圍格格不入。他不聲不響,面對著大門,顯然是在等里面的人見他。 那是重黎吧?他還有臉站在月宮門前。 妖族都是狼心狗肺,不知廉恥的東西。成了神,又能怎樣? 二位仙官似乎對重黎多有不滿,議論聲不僅沒有壓低,反而拔高許多,故意讓重黎聽到似的。 記憶在此處加速,蕭焉眼看著天暗下去,又亮起來,反復十數次。那期間,重黎像個雕塑,一直站在月宮門前。 門終于開了,燭焉長發未束,衣帶飄飄,倒是和他從前身居高位時沒有什么不同,還是那副桀驁瀟灑的模樣。 只是他身上少了一點從容,倒像是深陷困境的野獸,有一種歇斯底里的狂躁。他冷冷地掃了重黎一眼,和他擦肩而過。 月神閣下,重黎從身后拉住他的衣袖,我 燭焉冷笑一聲,不敢受您尊稱,我已經被褫奪神位,該是我叫您一聲火神閣下才對。 重黎攥緊燭焉的衣袖,沉默不語。 混沌是為了保住你的魂魄不四分五裂,才冒險到人界聚集靈氣。而你呢,在事情敗露后,替梅恭月討伐混沌,將他封印于深海之中。燭焉勃然大怒,嘶吼道,你就是這樣回報他的么? 重黎的手被震開,他向后退了幾步。月白色的背影已經走遠,他站在原地,左眼流下一行血淚。 那只眼眸變成深紫色,魔族渾厚低沉的聲音響起:重黎,去殺了混沌。 一剎那間,聲音又變回鳳凰的婉轉悅耳:不,混沌是燭焉的摯友,你不應該傷害他。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嫉恨他,墨黎詛咒一般的低語,你恨他能陪在燭焉身邊,你恨他能得到燭焉的笑臉。我只是做了你想做,卻一直不敢做的事。 可是你現在傷害了燭焉!他失去了神位! 一陣扭曲桀桀怪笑,重黎的另一只金紅的眼睛,也被紫氣侵蝕。 封神抑或墮魔,又有什么區別?殺了梅恭月,這三界統領,由我們來當。 暴起的紫色魔紋從眼眶蔓延至重黎全身,蕭焉的意識與重黎相連,此刻他感覺魂魄被吸管吸住,進入一個異度空間。 這里是重黎的識海,象征著他魂魄的水晶懸浮在空間正中央,一道天塹似的溝壑橫劈開魂晶,一半墨黑,一半金紅。兩重人格即將徹底分裂。魂魄正在嘯叫的烈焰中,撕裂成兩半。 墨黎,我與你同歸于盡! 重黎聚集鳳凰火,化作一道光錐,猛擊正在分裂的墨黎的靈魂。 你怎么敢墨黎怒吼,他被激怒,無數只影手從四面八方伸出,與鳳凰烈火交鋒。 識海震蕩、風云變色。大戰結束后,墨黎的魂魄被擊碎,實力大幅削弱。代價是,重黎的魂魄也出現裂紋,瀕臨崩解。 咔嚓、咔嚓。魂晶破碎的聲音驚心動魄。 從識海中退出,重黎渾身脫力地跪倒在地,他的魂魄被撕裂,精神逐漸混亂。 對不起,對不起他一遍遍地念叨著,卻忘了為何而道歉。只記得一張模糊的面容。細長的眉,黑亮的眼眸,在大殿上向他舉杯,手腕間有一截紅線。 蕭焉鏈接著霜黎的情緒,他感受到對方心中的愧疚。一直壓抑著的眼淚,也在此刻奪眶而出。暗紫和金紅的眼眸褪色,變成一片無辜純潔的淺灰。 他哭了一陣,止住眼淚,茫然地站在月宮前,并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在這兒,佇立許久,他搖身一變,成為一只白鳳。 鳳凰繞樹三匝,凄凄惶惶,似乎是心中的愧疚驅使,他知道他對不起住在這殿中的人,于是自剖仙丹,放在殿門前。 失去仙丹,鳳凰變成凡鳥,他掙扎著扇了兩下翅膀,筆直地墜入妖界。 * 回到現實。 霜黎慢慢睜開眼,眼中水光讓他看起來更加可憐。 蕭焉也覺得這個孩子有點慘,墨黎犯下了錯誤,重黎不會道歉,他這個新分裂出的人格,承擔了所有愧疚。 本來應該是白鳳,結果沒了仙丹,成為白孔雀。 你不記得這些么?蕭焉柔聲問霜黎。 不我最初的記憶,就是在妖界叢林中醒來,我摔斷了翅膀,為逃避大妖的追捕,東躲西藏 他越說越委屈,把頭埋進蕭焉懷里:蕭蕭,我好難過。 蕭焉順著他的毛:不哭不哭。 難怪我對重黎有一股無端的恨意,霜黎悶悶地說,因為他傷害了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