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頁
蕭焉不以為義:你的弟弟也害死了數萬民工? 陸之道搖首道:你心中, 義有過, 而仁不足。過乎仁,不失為君子,過乎人,則流而入于忍人。 蕭焉沒搭理他,只看著他和弟弟的魂煙出神:壽命能還回去么? 陸之道:怎么?良心發現了? 蕭焉似笑非笑道:別跟我陰陽怪氣,我不知情。 你見過誰的器官移植后,用了幾年,又移回給原主? 蕭焉不置可否地點點頭。諷刺的是,蕭焉繼承了蕭識的壽元,同時也繼承了蕭識的命格和機緣,會獲得他在相應時間段獲得的奇遇。 換言之,蕭焉手中的靈山,本該由蕭識繼承,他才是原定的996屆傳人。 老頭忿忿不平:實不相瞞,我把令牌交給你時,心中即存疑,我是億萬富翁,交給我令牌的,也是叱咤風云的大人物,他說令牌是他父親給他的。三代以來,皆為顯貴,傳到你這里,一個無業游民,呵! 最后的一聲輕笑,蘊意非常深刻,蕭焉挑起眉毛:不說是你們三代顯貴,往前再數九百多代,有人在靈山搞出名堂了么?還要我一個無業游民開荒,呵! 陸之道氣得咬牙,身體里青煙直冒。蕭焉不理他,他此行是有正經事的:我想見一個叫李桑的人。 陸之道語氣惡劣:我記得他。 他怎么死的? 自己去問。陸之道甩出一根簽子,然后埋首于文件中。 簽子飄在半空,為蕭焉引路,跟著它走,蕭焉來到黃泉邊。 李桑支了個畫板,在畫畫。他的神態專注,面容平和,全不似蕭焉記憶中的瘋癲神經質。 鬼皆為色盲,李桑也不例外,他面前的畫,顏色錯亂駁雜,毫無美感可言。這位天才畫家,現在畫出來的作品,拿到展覽上,怕是會被人嗤之以鼻。 李桑?蕭焉輕聲喚道。 沉迷作畫的青年回過頭,一臉茫然:你是誰? 我是蕭焉啊,你不記得我了? 李桑欣喜道:是雕塑家蕭焉么,我很喜歡你的作品! 蕭焉溫聲道:我的意思是,我們是有過私交的,你一點都不記得北臨市郊區別墅中發生的事情了么? 李桑篤定地搖頭:我是畫人像畫的,擅長記人臉。你長得這么好看,如果我現實中見過你,哪怕一面,也絕對不會忘。 蕭焉皺眉:你被選為世界樹計劃的參與者,我們一起生活了三十多天,全都不記得了? 李桑的笑容僵住,他緩緩放下畫筆,眼角滾下一大滴淚水:我的生命,停留在出發去北臨市的前一天。 鬼魂的聲音逐漸變得虛無縹緲,他的身體化作一團黑霧,霧氣中,浮現生前的記憶。 記憶為第三視角展開,李桑托著調色盤,全神貫注地作畫,身后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李桑回頭,一個身穿黑衣的青年站在他身后。 你是誰?李桑慌亂地問,我不認識你,你怎么進入我家中的? 我是誰?青年咯咯笑起來。 他的聲音很奇怪,是從肚子里發出的,混合了多人的聲線,深沉如老者 ,尖細如幼童,有男聲、有女聲,有鳥類的啼叫、有獸類的咆哮。是一群生物在同時說話。 我吞噬了好多東西,我沒有名字。青年兩個嘴角咧開,露出一排鯊魚齒似的尖牙: 你叫我混沌吧。 李桑尖叫道:你,你出去! 青年沒有回應,他抬起胳膊,手臂越來越長,以不可思議的角度扭曲,在李桑的脖子后繞了一個圈,一點點收緊。 李桑被活活勒死了。他脖子上一圈青黑的勒痕迅速擴散,很快,他全身都像被吸干了血rou一樣,干癟、枯皺。 那名青年活動了一下脖子,面容緩慢扭曲、重塑,兩個呼吸間,他變成了李桑的模樣。 黑霧散去,回憶消失。 看完后,蕭焉久久不能言語,名為混沌的青年,他再熟悉不過。 * 北臨市郊區。 蕭焉猛地睜開眼,一張張焦急的人臉排成圈,懸在他視線上方。 他被移動到臥房,身下是軟彈的床墊。他坐起身,程千帆迅速遞上一杯水。 我以為你也突發惡疾,一命歸西了。程千帆說。 蕭焉就這他的手喝了一口水,輕聲道:總統,我算出來李桑的死因了。 程千帆:你認真的? 蕭焉高深莫測道:天機不可泄露,總統,我單獨與你說。 其余人紛紛離開,程千帆道:蕭焉,你說吧。 蕭焉咳嗽幾聲,煞有介事:李桑的不幸,兜兜轉轉,與蕭識有關,我弟弟罪孽深重,血債無數。他已經遭報應了,陽壽所剩無幾,最遲今年冬天,他就會暴斃。 程千帆:什么? 蕭焉把剛才的話重復了一遍。 哼,程千帆似笑非笑道,蕭焉,你是受驚過度,精神失常了么? 蕭焉繼續演戲:過多的因果,我不能說破,會遭反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