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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她的性子并不是多么強勢,在蘇州時與織翠的多年相處,雖不曾消除兩人中間橫跨的名為主仆與階級的橋梁,好歹也是互相付出了真心在相處著。 相比于那些虛與委蛇的奉承客套話,她倒是更愿意有兩三可交心的小丫鬟。 思及此,江以桃又軟著聲音強調了遍:往后在煙南院,你們盡管當自己的家住著,我有事便會叫你們。若是得閑有空,你們也盡管去園子里逛一逛,尋些趣兒來。 兩個小丫鬟也確實不曾遇到過如江以桃一般好相與的主子,一時間就這樣愣愣地瞧著她,一句話也接不上來。 在盛京,或者是在別的城也好,奴隸總是地位最最低賤的那個,如同螻蟻一般任人宰割。 姑娘真是菩薩心腸。還是晴柔活潑些,緩過神來十分開朗地稱贊道。 晴佳生性與晴柔比起來,總是要沉默寡言一些,是個十分安靜的小姑娘,頗討人喜歡。這會兒她也只是感激地朝江以桃望去,眼眶中瑩瑩泛著淚。 別的先不提,就光是這馬車,也是晴佳第一次坐。 她忽然想起方才五姑娘喚她上車時的柔軟眉眼,巧笑倩兮地朝自己說道:晴佳、晴柔,你們也進來坐坐罷 ,外邊實在是冷得有車發怵。這么冷的天,你們若是染上風寒,可沒人照顧我了。 江以桃說這話時,上揚的語調中也帶著點笑意,像是從蜂蜜罐中滾了一圈才說出口的話似的。 晴佳原是個十分重規矩之人,她本要說些不合禮儀之類的推脫的話,可瞧著江以桃那張十分真誠的笑臉,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真誠是這世界上最鋒利的武器,輕輕一劃便能在人的心口劃出一道口子來,汩汩往外冒著guntang的血,澆化了這寒冷僵硬的身軀。 沒有人能拒絕一個真誠的人。 于是她們兩個小丫鬟便十分大逆不道地進了車廂坐著。 回過神來,晴佳忽然沒頭沒腦地說了句:姑娘放心,晴佳一定好好照顧您,定不讓您費一點兒心思。 晴佳自四歲起被家里賣了后,除了遇上晴柔這個十分活潑的小伙伴,便再也沒遇上過什么好心人,一路摸爬滾打地活到了今日。 她又說:姑娘有什么事兒,就盡情吩咐晴佳,晴佳上刀山下火海也會為姑娘做到。 晴柔是個十分一根筋的人,一點兒也沒聽明白晴佳的話,苦惱地撓了撓后腦勺。 江以桃倒是聽得十分明白,心中感慨著果然是人心難測,也不曾想過這小姑娘竟因為上馬車這事兒就對自己敞開了心扉,一時間也有些感慨。 那便提前謝謝你了,晴佳。江以桃也不拒絕,十分大方地便應承了下來。 晴佳見狀垂下了臉去,悄悄將那勾起的嘴角藏了起來。 剩下個晴柔,雖不知她們在說什么謎語,也還是跟著接了句:姑娘,晴柔也是,晴柔也是。 江以桃還是笑著應下了,眉眼彎彎的樣子瞧著十分柔軟。 真好,晴柔瞧著五姑娘這笑意,也跟著笑了一笑。 五姑娘真好,能給五姑娘做小丫鬟,是她進江府后遇到的最好的事兒。 三人說話間,馬車也搖晃著駛到了謝府,只聽車夫高聲吁了一聲,馬兒便穩穩當當地靠著謝家那巨大的石獅子停了下來。 兩個小丫鬟先下了車,為江以桃放上了踏腳的小木墩,十分乖巧地跟在江以桃身后朝謝府大門走去。 江以桃也許久不曾來了,親切地朝看門的小廝扯出一個笑意來,輕聲道:勞煩你給你們家謝姑娘傳個話,只說是江五姑娘來尋她了。 小廝上下打量了一番江以桃,半晌才恍然地回過神來,竟是那個江五姑娘。小廝又客客氣氣地朝江以桃問了安,才一溜煙地跑開了。 謝家是盛京城中十分有名的富戶,祖上與皇親貴胄連著點兒血緣的,一代代傳下來倒是經商坐得比官場好上不少。更令人好奇的是那個十分神秘謝家的姑娘,傳聞中甚少人見過這謝家姑娘,只知道這謝姑娘被頭上六個哥哥護得緊。 我們家姑娘竟還與這等人物是熟識。兩個小丫鬟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一股莫名的崇拜,便又十分有默契地一同移開了視線。 不消一會兒,那小廝領著個娘子一路走了過來,到了江以桃跟前,那娘子先是十分恭敬地行了個禮,而后又道:我是劉mama,還勞煩五姑娘移步跟我一同去見我們家姑娘了。 江以桃笑了笑,答:不礙事的,勞煩劉mama帶路了。 劉mama笑意盈盈地誒了一身,領著江以桃與兩個小丫鬟一路穿過回廊,到了間種了一小片竹林的院子前,便不再往里走了。 劉mama解釋道:五姑娘,我們家姑娘就在院里等您。只不過您這兩小丫鬟,不太方便進去,就煩請兩個丫鬟與我一同在外邊等著。 有勞劉mama。江以桃沖晴柔與晴佳點了點頭,就從那小拱門穿了過去,身影沒入重重疊疊的竹林中去了。 江以桃一路朝里邊走去,約莫走了小半盞茶的時間,前方才豁然開朗起來。 前方是用竹子搭起的一間小閣樓,看著雖十分樸素,仔細地再瞧上兩眼,倒也有幾分別樣的風趣來。閣樓的二樓廊間站了一個穿一襲白衣的姑娘,瞧見江以桃,朝她露出一個歡快的笑意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