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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伯取下兩支糖葫蘆遞了過去,姑娘,一共40文。 江以桃打開錢袋子,這才發現里邊叮叮當當的全是銀子,一時間有些犯了難,訥訥地抬頭瞅著老伯,又不舍地瞧了瞧那兩串十分誘人的糖葫蘆。 老伯看出了江以桃的窘迫,看著她身上衣裳也是十分普通的料子,想著應該是什么普通人家的姑娘來看燈會,連買兩串糖葫蘆的銀子也拿不出來。 不免有些憐惜,便將糖葫蘆往前遞了遞,姑娘,你拿去罷,不收你銀子。 江以桃不接,為難道:老伯,這可使不得,哪有買東西不給銀子的道理。 老伯卻笑了兩聲,又往前遞了遞,郎聲道:不是什么值錢的東西,姑娘收下罷,今日就應當開開心心的,可別因兩串糖葫蘆就壞了心情才是。 江以桃心一橫,接過了糖葫蘆,又從錢袋子里掏出一個銀子來,胡亂地往老伯手中塞,邊轉身邊說:老伯,謝謝你的糖葫蘆。 哎所幸今夜的燈州燈火通明,老伯很輕易便看清了手中是一兩銀子,匆忙地喚了聲,卻只能看著江以桃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 老伯又瞧了瞧這一兩銀子,心想自己老眼看錯了也是有的,這分明是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富家姑娘才對。 江以桃一手拿著錢袋,一手握著兩串糖葫蘆,小心翼翼地穿過人群。 艷紅艷紅的山楂外邊包著一層晶瑩剔透的糖漿,最外邊還裹上了一層薄薄的糯米紙,江以桃仿佛已經聞見了糖葫蘆傳出來的酸甜可口的氣味。 一邊走著一邊想,不知道陸朝喜不喜歡吃糖葫蘆呢。 等會他要是還惹自己不開心,這一串糖葫蘆也不給他吃了,哼。 走出了這條街道,江以桃遠遠地便瞧見了那橋上掛著的一盞紅燈籠,不免加快了些腳步,莫名有些急切地要往那橋趕去。 可到了那橋邊,江以桃卻看不見陸朝的身影,呆呆地緩下腳步來,左右望了望。 早先在河邊放花燈的姑娘已經散去,河面上的花燈也已經飄遠,一時間江以桃的耳邊只剩下潺潺流淌的水聲,那人群的喧嘩都被隔出了好遠,朦朦朧朧的像是山谷中的回音。 江以桃又瞧了瞧手中的糖葫蘆,深深地呼了口氣,往橋上走去。 之間那盞十分可愛的白兔燈正放在放在陸朝坐過的位置上,它的旁邊則是那盞紅色的小花燈,濕噠噠地癱在一邊。 江以桃站在花燈前,看了好一會兒,又抬頭左右張望了下,試探地喊著陸朝的名字。 她想著陸朝或許是等自己等得不耐煩了罷,她原先聽著那叫賣聲,倒不曾想過賣糖葫蘆的老伯離自己這般遠,一來一回確實是耗了些時間。 這么想著,江以桃倒是又生出點不滿來。 不過是讓他多等了一會兒,怎的就這般不耐煩了,虧她還想著給陸朝也帶了一串糖葫蘆回來呢,真是個沒有耐心的小山匪。 可如今夜色漸深,陸朝又不見人影,江以桃不免有些慌亂起來,雙手圍在嘴邊作喇叭狀,繼續一聲聲地喊著陸朝的名字。 陸朝?陸朝江以桃一聲喊得比一聲響,軟糯的尾音也帶了一絲明顯的顫抖,可哪里有人應她,倒是吹來一陣冷風,忽然凍得她打了個寒戰。 頂上掛著的燈籠被風吹得搖晃,連帶著落下的燭光也在明明滅滅。 我知道。 江以桃猛地想起來陸朝說這句話時的眼神來,呆滯地坐在白兔燈旁邊,動作僵硬地咬了一口糖葫蘆。 果真是酸酸甜甜的,與她想的味道一模一樣。 江以桃用力咀嚼著口中有些發硬的糖衣,鼻子一酸,險些落下淚來。她好像明白了陸朝為何在說那句話時,露出那樣悲切的眼神。 原是他早就知曉自己要走,是要放自己走呢。 江以桃突然咬著了舌頭,陡然襲來的痛感讓她手上一酸,那兩串糖葫蘆便掉在了地上,咕嚕嚕地往前滾了滾,米白又泛著透明的糯米紙上便沾了一身的灰,錢袋子也哐當一下重重砸在一邊。 江以桃忽然垂眸落下淚來,一滴一滴地砸在地上,她一時間也不明白自己為何難過。或許是因為弄臟了一直想吃的糖葫蘆,也或許是因為方才那一下咬得痛了。 總之就是忽然間,難以抵擋的難過像是春日一場無法預料的雨一般,淅淅瀝瀝地澆了她一身。 江以桃低聲啜泣了許久,才終于瞧著那滿當當都是銀子的錢袋子,莫名笑了笑。她彎腰將錢袋子撿了起來,十分愛護地拍了拍上邊沾上的灰塵,重新揣回了袖口里去。 陸朝真是個小混蛋,早就想要丟下自己了罷。原先江以桃就好奇,為何自己去買個糖葫蘆罷了,還要將一整個錢袋都交給自己,原是想好了這出,還怕自己跑了沒銀子使呢。 真真是個貼心的小混蛋。 江以桃有些生氣地取下發間的那根桃花簪子,怒氣沖沖地往前一丟。 隨即又像是后悔一般,起身小步地跑過去,撿起簪子放在手心,凝神看了好半晌。 直到那白兔燈里的燭火燃盡,不再亮起火來,江以桃才愣愣地反應過來。 陸朝走了,他不會再回來了。 * 另一邊。 陸朝一直待在橋邊那陰暗的巷子口,注視著江以桃的一舉一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