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濕透的我回到研究所，葛羅士萊教授皺著眉頭問道：“哇，你搞什幺，三溫暖嗎？”

    我取過一條毛巾抺了幾抺，反問道：“教授你認識一名叫艾法頓的二學級生嗎？”

    教授先是愕然半響，接著大笑說：“身為宇宙里一粒漂浮的變形蟲，你好應該自量一下，不要老是招惹一些惹不起的敵人。”

    “你還沒答我的問題。”

    教授冷然道：“敗了本老爺的寶貴貨物，還要答你的問題？你算老幾呀？”

    原本心情壞透的我也光火起來，說：“你給我一堆女性內褲算什幺？是要我幫手運送賊贓嗎？我只收你一份正當工資，不包括干犯法的事情！”

    原以為教授會發怒，沒想到他不怒反笑說：“好小子，開始學懂辯駁了，今次就算你說得通。艾法頓的全名是艾法頓?珍佛明，那幺你覺得他是什幺來歷？”

    “珍……珍佛明……那家伙是皇族？”

    “艾法頓的爺爺是當今國皇查理的叔叔，他雖然是庶系，但確實是珍佛明皇室的一員。他家在西南部有食邑，動員兩、三千兵馬并非難事，所以我才勸你別去惹事生非。”

    我苦笑說：“不是我要惹他，而是他來惹我，總之我們走著瞧，總有一日……”

    教授聳一聳肩，帶著嘲笑的表情說：“總有一日？兼職小子醒醒吧，快給我去洗干凈廁所，然后去抄寫筆記。”

    唉，為何現實總是殘酷！

    在煉金研究所擺放了一件頂甲，這件甲已經制作了兩個多月，距離交貨日期只有十五日，所以教授要放更多時間在這件盔甲上。至于上課需要的教材，就由我來為教授準備，不過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問道：“教授，我們這里不是研究學院嗎？為何畢達利校長容許我們做私伙生意？”

    教授的面容一冷，瞇著眼睛說：“這所學院每月才發少許經營費，買幾瓶好一點的酒也不夠，收購內褲也要錢啊！不做私伙生意怎行。”

    “咦……等等，你的意思是校長不知道我們做副業……”話猶未完，教授敲響手指，天花板上吊下兩副握刀的骨頭，分開左右將刀架在我頸上。

    君子不吃眼前虧，我笑說“哈哈哈哈哈……教授為經營研究所用盡心力，真是教師的典范。”

    “哼，要是敢跟畢達利打小報告，或者此事泄露出去，你將是第三副握刀的骸骨。”

    我苦笑說：“拿劍會不會比較好看？”

    現在葛羅士萊教授的上課筆記，有三份一都是由我幫他抄寫，這并不表代我學會很多煉金術，而只是依照他需要上的課程，從參考書中抄寫精簡的講義。然而這種抄寫工作對我的裨益仍大，不但常常接觸到跟魔法課程有關的知識，對煉金術的課程內容自然亦不會少。

    當我抄到一段淬煉純元素粉末的文字時，忽然想起山齊士的問題，逐向教授問道：“教授，我想問一下關于火球術的事情。”

    埋首量度盔甲的葛羅士萊輕托老花眼鏡，說：“火球術？”

    “對，為何同一招火球術，時常被拆開成不同的咒語？”

    教授輕舒兩臂，道：“這好像是攻擊魔法系的課題，不屬于煉金系。”

    “這是魔法系的，但我猜想教授沒理由不曉得。”

    “嘿，不用給我戴高帽，好吧。你的見解如何？”

    我自己是有一點頭緒，可是無法明確掌握，逐將艾嵐的答案先說出來作試探：“每名魔法師的習性和能力都不同，針對不同環境亦可能需要不同的咒語，故此才出現多種相同用途的法術。”

    教授將頭抬起搖了一搖，說：“六十五分。”

    六十五分？

    要是被書蟲艾嵐聽到，不知她會是什幺表情，我不禁問：“這條問題有這幺深嗎？”

    教授笑說：“問題本身很簡單，但不同程度可以給出不同答案。正如你所說，魔劍士常常面對rou搏戰，對念咒速度有較高要求，寧可降低破壞力亦會使用較短促的咒術。純法師往往躲在人家背后出招，故此傾向提高破壞力，學習繁瑣但龐大的咒語很正常。這種事情誰也理解，但并非將魔法拆開的真正理由。”

    “那真正的理由是什幺？”

    “我簡單打個比喻，你知道世上有幾種劍術？”

    “我又不是劍術系，又怎幺會知道。”

    “世上有近百種劍術，每一種劍術都各具特色，每種劍術之中又有不同的招數。可是當我們細心回想，其實劍也不過是工具一件，來來去去都是砍、刺、挑、削幾個動作組合。”

    一言驚醒夢中人，教授的話像個炸彈般拋入我腦里，只差一點就能夠理出山齊士想要的答案。只聽得教授繼續道：“魔法其實一樣，雖然世上有成千上萬的法術咒語，歸根究底不過是由幾個核心演化出來。”

    “對！我明白了！”

    即使滿山長胡瓜，胡瓜本身只一根。

    世上所有火屬性法術加起來可能數以萬計，然而最原始的基楚亦不過是一個火球術，從這種最普通不過的法術，才逐漸演變成不同的攻擊型態。正如水系魔法當中，有一半是治療用的咒語，而這些治療咒語也不過從最原始的治愈術變化出來。

    深吸口氣，說道：“我知道山齊士想表達什幺，任何一種屬性都有核心的原始法術，要成為專業的魔法師，就必須從這個基礎鉆研下去。若

    沒有在原始法術中打根基，魔法界里無窮無盡似的咒語，學者只會越學越雜，最后一事無成。”

    教授滿意點頭，難得地豎起姆指說：“講得好，就算是畢達利老鬼這頭九級火系怪物，今時今日的研究仍然離不開火球術。我家曾祖父博學多才，但最初亦是精研煉金術，有了根底才涉獵各類魔法，這個答案應可取得九十分。”

    “九十分？是否會有更高階的答案？”

    這次教授沒再解說，道：“當你的魔法學問到達我們這水平，才能真正領悟一百分的答案，不過有沒有這一日連我也沒信心。”

    “什幺？！”

    教授的眼神忽然有些怪異，默不作聲一分鐘，說：“現在到我問你了，你對魔法學真的有興趣？”

    教授正經的表情實在罕見，故此我亦認真思考了一會，說：“雖然讓山齊士教學會失色不少，不過我在學習過程中常會感到新鮮和有趣，如果問我是否喜歡魔法，我的答案必然是喜歡，所以我從來沒有后悔選擇這一學科。”

    葛羅士萊用神打量我，語重深長地道：“我一生中曾教導過萬學生，拜進門的入室弟子沒一百亦有八十，當中也有甚多天才人物。跟這些人才相比，你的精神修為應該是排在最后一個。”

    我幾乎從椅上掉下來，禁不住怪叫道：“最后一個，沒那幺嚴重吧。”

    “嘿嘿嘿嘿……事實確是如此。不過我發現你對魔法學的領悟力其實頗高，難得的是學習態度十分正面，即使你將來成不了上位魔法師，但我相信你最少會成為出色的咒語專家。算了，討論到此為止，你過來穿上這件盔甲。”

    “嗄，干嗎要我穿盔甲？”

    從教授不懷好意的笑容上，我嗅到一絲殘忍的氣味。

    沒想到我這兩個金幣月薪的可憐蟲，居然會穿起一套九級煉金產品，我要打工十年才夠買這套盔甲。這件由葛羅士萊教授親手制造的盔甲，看起來沉重而且華麗，白銀閃閃的胸甲，配上紫金葡萄雕塑，兩肩為飛羽型設計，下襠是小鋼片加柔韌網。可是當穿上身時感覺卻出奇地輕，而且盔甲的內里設計十分貼身，腕甲和護蓋完全沒有為活動帶來不便。

    宇宙萬惡的定律 － 一分錢一分貨。

    教授將我帶到地下靜室，他在墻上打開活門，門后竟然一枝手掣。他拉開手掣，在我們的腳下出現一個微白色的魔法陣，然而這魔法陣我卻分別不出是什幺屬性。只聽得教授說：“這個魔法陣連接著死亡峽谷一座地下城，在地下城內我安排了一只小動物，你試試跟它玩玩吧。”

    我立即退到門邊，摟住大鐵門說：“等等啊，什幺地下城？什幺小動物，你不說清楚我打死不入這結界！”

    教授笑說：“這個是亞空間魔法陣……呀……你還沒學習空間魔法啊，總之它會將你轉移到死亡峽谷那邊，我在一個荒廢的地下城放了一只動物，你的任務是在三十分鐘內跟它戰斗，以此作為鎧甲的實戰測試。”

    我撲向墻面抱住柱子，道：“你……你放了什幺動物啊，不會是龍獸之類吧！還有這個魔法陣，該不會送我到大海或火山吧！”

    教授拉著我的手臂走到結界中央，說：“放心，經我這九級大煉金士的精密計算，小心調節，擔保你不會有性命危險。”

    我攤開兩手說：“那你最少都要給我一些青虹劍、七星刀、方天畫戟、青龍偃月什幺的防身吧。”

    教授一敲頭殼道：“哎呀，人老了就會癡呆，我已經為你準備好一件曠世神兵，只是忘了拿下來。”

    聽得有武器我的心也安定一點，好歹我以前常常上山狩獵，現在還有一件頂甲和神兵，只要不是龍獸那樣夸張的玩意，怎樣不濟也可以撐得到三十分鐘。看著教授走出靜室又回來，他手上已多了一個用金絲線織成的黃色綿盒，盒上繡著只龜蛇合一的生物，開關位置有一顆大紫水晶裝飾，盒的八角鑲了金片，單看此盒已知道內里必藏珍寶。

    綿盒尚沒打開，已隱若感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撲面而來。我跟教授相處一段時間，大概分得清他何時真何時假，相信他真很珍惜手上的寶物，教授珍而重之說：“唉，時光飛逝，這件秘寶已經跟我足有百年，沒有它我絕熬不到今時今日，現在我將它正式傳授給你，你要好好替我保管。”

    教授充滿回憶的眼眸溢出一點淚水，兩手捧起綿盒交到我面前。雖然不知道里面的是什幺東東，但看教授的反應就知道他并非做戲，我感到自己雙手有些顫抖，忍不住感激道：“教授……謝謝，我會好好珍惜，請放心。”

    “那就好了，你就用它斬殺地下城的妖物去。”教授滿懷安慰，將綿盒蓋子打開，一道異氣沖天而起，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