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也拓吃起醋來，山雨欲來風(fēng)滿樓，卻又不明著表現(xiàn)，偏偏一張嘴不饒人，要把人諷刺得體無完膚才好。

    之前有一次，一個學(xué)妹跟顧卻稍微表達了一下好感，就被高也拓追著聊了半小時，都快哭出來。

    顧卻也有點心驚膽戰(zhàn)的，覺得他這么刻薄不好。

    高也拓只微微勾唇，十分不在意，“混蛋就這樣。”

    雖然面上訓(xùn)斥他不懂人情世故，顧卻還是挺喜歡他對自己格外在乎的樣子。

    聞言，宋以綿怔了一下，而后淡淡笑著，笑意溫吞又帶著疲倦，“是挺喜歡卻哥的。”

    出乎意料的答案，兩人皆是一愣。

    趁著高也拓還沒說話，顧卻暗暗握了一下他的手，以示安撫，同時對宋以綿道，“謝謝啊。”

    宋以綿搖搖頭，聲音真誠又帶著一點仰慕，“卻哥人很好，長得帥，人也溫柔，說話的時候輕聲細語的，讓人很舒服，如沐春風(fēng)。”

    聽他這么評價，臉上盡是單純又善良的傾慕敬佩之情，顧卻淡笑一下，眼眸深邃，并沒說什么。

    高也拓則是心中冷笑，又有點驕傲地看了一眼身邊的男人。

    如沐春風(fēng)？

    等他一張嘴炸起來爆炒你全家的時候，你就知道什么叫春寒料峭了。

    隨便客套了幾句，宋以綿自己騎電動車回書店，顧卻跟高也拓打算也回出租屋。

    一轉(zhuǎn)身，就看見李陸呈站在路邊抽煙，目光冷淡地望著這邊，眼神復(fù)雜。

    他盯著顧卻看了許久，又望著高也拓，半晌，才扔了煙蒂，冷冷笑了一下。

    “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他扔下一句，隨手?jǐn)n了攏頭發(fā)。

    “走了。”李陸呈瞥了高也拓一眼，都沒有習(xí)慣性地拍拍他的肩膀，徑直與他擦身而過，“下午五點高鐵站門口，別讓我多等。”

    李陸呈開車離開，不知道要去哪，只留下兩人原地面面相覷，十分不解。

    第70章 懇求

    幾天之后，顧卻收到了宋以綿的消息，也明白了為什么前幾日見面的時候，他對自己這么欲言又止了。

    宋以綿的消息非常正經(jīng)，約他出來喝咖啡，像是有正事要談。

    顧卻對他印象不錯，也承他的情拿到了最新版的書，自然是沒有拒絕的理由。

    可……

    顧卻莫名想起那天在餐廳門口，李陸呈望他的那一眼，充滿敵意，讓人脊背發(fā)寒。

    以往他也覺得李陸呈跟他不對付，從第一次見面，那時候顧卻還沒喜歡高也拓，他就已經(jīng)不喜歡李陸呈了。

    這人心思很深，偏偏表現(xiàn)紈绔，顧卻敏銳地察覺到他其實表里并不一致，卻從來都沒機會深入了解，他也不想深入了解。

    吸了口涼氣，顧卻還是答應(yīng)了宋以綿的邀約，說今天下午上完課就有時間。

    約定的咖啡館很普通，店面不大，宋以綿提前到了，顧卻到的時候，他正坐在沙發(fā)上，望著窗外發(fā)呆。

    說實在的，顧卻很少見到等人的時候，不玩手機的人。

    宋以綿面色溫和疲憊，卻好像無時無刻不在走神，眼睛有些圓，看上去清澈無辜，卻好像蒙著一層霧似的，不甚明亮，狀似心事重重。

    顧卻心里有了幾分計較，卻也不好妄自揣測。

    走過去坐下，宋以綿才回過神來，忙拿起桌上的菜單，問道，“卻哥想喝點什么？”

    顧卻不動聲色地看他兩眼，見他額角帶汗，衣服上也有些灰塵，袖口皺皺的，大概又幫忙搬書了。

    微微抿唇，顧卻也沒推拒他的請客，要了一杯價格適中的咖啡。

    “要不要吃點什么？”宋以綿提議。

    顧卻笑著搖頭，“不用。”

    “好。”

    點了咖啡，顧卻心想他可能有求于自己，便沒有貿(mào)然開口，輕輕喝了一口咖啡，等他說話。

    宋以綿捏著勺子，有些心不在焉，搭在桌上的手指腹摩挲桌沿，看上去有幾分憂慮。

    過了許久，宋以綿終于開了口。

    “卻哥。”卻是有點遲疑。

    “什么事？”顧卻溫言問道。

    “我想……”宋以綿斟酌用詞，面上因求人而帶上幾分赧然的緋紅，局促道，“我想麻煩你一件事。”

    才認(rèn)識幾天就開口麻煩別人，他自己也有點不自在。

    “你說，我能辦到我一定幫忙。”

    宋以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緩聲說，“我想，能不能在周末的時候，借用一下卻哥的門禁卡？”

    聞言，顧卻頓了一下，思索片刻，問道，“明大的門禁卡？”

    宋以綿小幅度點頭，“因為明大圖書館要門禁卡才能進去，所以……”

    “你想去明大圖書館嗎？”顧卻問。

    宋以綿僵了一下，而后遲疑著說，“我想去里面自習(xí)。”

    說完，又飛快地解釋，“我只需要借用周末晚上的時間，如果卻哥要用，我會立刻還給你，不知道可不可以？”

    他雖話語是求人辦事的，態(tài)度卻絲毫不卑微，眼神懇切真誠，懂得為自己爭取，倒是讓顧卻很是青睞。

    又讓他無意想起那個小混蛋。

    雖然窮得要死，都險些進監(jiān)獄，但脊梁永遠不折，敢對富二代哥哥騎臉輸出，一張嘴伶俐過人；雖然一身的傲慢輕狂，桀驁不馴，卻又絲毫不羞于愛人，大膽而直白地向他表達愛意，一顆心放到最軟，又乖又甜，讓顧卻也有點驚訝了。

    知道什么時候放下身段求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卑不亢，才是真的自信。

    倒也算那混蛋滿身惡劣性子中的迷人之處——顧卻不得不承認(rèn)這一點。

    以后要找書，有用得上宋以綿的地方，兩個人也相當(dāng)于是相互幫忙，誰也不欠誰。

    顧卻淡笑，很是爽快地答應(yīng)，“可以啊。”

    “不過，周末晚上的時間，夠你自習(xí)嗎？”顧卻想了想，還是做了個順?biāo)饲椋安蝗缒阒苯幽萌ビ冒桑凑易罱采偃D書館。”

    宋以綿顯然有些吃驚，“可以嗎？”

    “嗯。”顧卻說到做到，當(dāng)即把卡拿出來，遞給他，“隨便用，如果丟了可以跟我說，我去掛失。”

    “不會的，”宋以綿連連搖頭，十分珍惜地拿起門禁卡，“我會好好保管。”

    顧卻點頭，喝了口咖啡，抬眼瞥他，狀似不經(jīng)意問道，“你要參加成人高考嗎？”

    “……是。”宋以綿點頭。

    顧卻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問，“你為什么沒讀大學(xué)啊？”

    看他這樣子，不像是不想學(xué)，更不像是安于現(xiàn)狀，學(xué)不進去，顧卻不由得心里疑惑。

    宋以綿面色淡了下去，眼中也浮起點點失落。

    正當(dāng)顧卻懊惱不該多問的時候，宋以綿開了口。

    “高三那年寒假，被退學(xué)了。”宋以綿聲音冷淡，卻依然壓不住顫抖，低低笑了，像是自嘲，“與其說沒有大學(xué)學(xué)歷，倒不如說……連高中學(xué)歷都沒有吧。”

    聞言，顧卻有些驚愕，卻沒有表現(xiàn)出來。

    “這幾年好不容易奶奶身體好了點，工作也換到更近的地方，不用拼命賺錢了……”宋以綿面色陰郁，眼睛里卻帶著向往，“哈哈，只希望高中學(xué)過的東西不要全忘了才好。”

    顧卻望著他，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么好，半天都只能沉吟著，而后不痛不癢地說，“你這么努力，就算忘了，再想起來也是輕輕松松的。”

    “謝謝卻哥。”宋以綿淡淡頷首。

    兩人之間氣氛一時沉默。

    顧卻想起那天提到這件事，李陸呈臉色不對勁，猜測可能與他有關(guān)，但畢竟不了解兩個人之間到底有什么，也不敢亂猜。

    之后的話題就輕松很多，恰巧兩個人都喜歡看書，宋以綿又是在書店工作，便聊得十分投機。

    分開的時候，宋以綿鄭重其事地跟他道謝，顧卻欣賞他，也客氣地說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可以隨時開口。

    本是客套話，但顧卻沒想到，會在不久之后就接到某人的求助電話。

    這人不是宋以綿。

    ·

    高也拓最近在準(zhǔn)備畢業(yè)論文的事，顧卻打過幾次電話，問他進度怎么樣了。

    總覺得這小混蛋除了對自己在意的事情，別的事都不算上心，顧卻也只能時時提醒他不可荒廢學(xué)業(yè)。

    “我的學(xué)業(yè)還有可以荒廢的地方嗎？”高也拓輕笑著說，語氣荒謬。

    顧卻記起來，他唯一一次認(rèn)真學(xué)習(xí)，大概就是那次期末考試，雖然高也拓沒有明說，但顧卻后來還是要到了他們系的成績單，高也拓的成績非常不錯。

    明明就有這個能力啊，為什么沒有意愿呢？

    顧卻不明白。

    有幾次他提出如果高也拓考得好，會給他獎勵，不過也就那么幾次，后面那混蛋又懈怠下去，磨石似的，推一下動一下。

    “哥哥，你看看我這個論文能過嗎？”

    高也拓給他發(fā)了一個文件，大概是論文大綱。

    顧卻點開看了看，覺得不錯，只是還有可以完善的地方。

    “我覺得差不多，只要你好好寫的話。”顧卻認(rèn)真地提建議，用筆在屏幕上給他畫了一下，“最后這里多加一個維度，從不同角度深入探討一下，論文會更好。”

    “啊，是嗎……”高也拓漫不經(jīng)心地聽著，十分滿意地笑了，“那就這樣吧，我去寫了。”

    “喂！”顧卻對他玩世不恭的態(tài)度很是不爽，“都說了讓你完善一下，明明可以更優(yōu)秀，為什么不做？”

    高也拓沉吟片刻，聲音很淡地說，“因為我不愿意。”

    顧卻：？

    “論文啊，過了就行。”高也拓十分坦誠，輕飄飄地聳肩，“何必寫那么好，我又不拿獎。”